不會變,但人來人往卻又是桑海桑田。
這時,朱允熥的眼神微怔。
他在這家既熟悉又陌生的肉鋪中,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武定侯郭英,景川侯曹震,他倆人坐在肉鋪後面的一角,有些偏僻的角落。兩個老頭大白天的就喝得醉眼迷離了,桌子上盛酒的空罈子擺了好幾個,但他們面前的一盤肉,卻好似沒動多少。
鄧平也發現了他倆,低聲道,“皇上,您還進去嗎?”
“不了,回宮吧!”朱允熥微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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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不住皇爺!”郭英喝得嘴都瓢了,一個勁兒的嘟囔,“哎,沒護住幾位爺呀!”
曹震也大差不差,酒意從臉上紅到了脖子紅到了耳朵根,斜著眼,“草!”
“不是我護不住傻子,是我他媽的不敢呀!”郭英又搖頭道,“哎,終究是不敢!”
“草!”曹震又道。
“摺子己經上去了!”郭英抓起酒罈子給自己倒酒,搖晃半天,只倒了半碗,端起來喝了一口灑了大半下,“累了,想回家享福了!”說著,笑起來,“回老家去,他孃的,釣魚養鳥,我他媽也多娶幾個小妾,嘿嘿!”
“草!”曹震又罵了一聲,轉頭對肉鋪老闆大罵道,“你眼睛塞雞毛啦?沒見著沒酒了?信不信攤子給砸了,你狗日的!”
肉鋪老闆一臉橫肉,但面對著身邊帶著好幾個,一看就是練家子隨從的老頭,根本不敢還嘴,肉不都剁了,一溜煙的去打酒。
“你回老家,我咋弄?”曹震又斜眼道,“我跟誰喝酒去?”
說著,打了個飽嗝,然後嚥下去嘴裡嚼了嚼,又吐了一口渣子出來,“以前跟著常遇春喝,他死了跟他小舅子喝,他小舅子也死了,我就跟你喝”說著,搖頭道,“不對不對,皇爺活著時候,隔三差五跟他喝,現在他不在了,你也要走,我咋整?”
說著,抬頭看著郭英,“西哥,你不要我了?”
“滾!”郭英罵一聲,“膈應人!”
但隨即,他看著老兄弟不捨的眼光,也跟著眼角發酸起來。
“以後日子長著呢,想喝酒了找我,或者去我那!”郭英低聲道。
“萬一哪天我先死了呢!”曹震低聲道,“他孃的!”
“滾一邊去!”郭英罵道。
這場酒,兩人喝了不知道多久,反正最後是哇哇吐著,被隨從親兵攙扶著上了馬車。
“西哥!”曹震上馬車,靠著窗戶喊,“你哪天走?我送你!”
“等萬歲爺的話!”郭英強撐著,腦袋昏沉但心裡清醒,站在馬車外笑道,“不用你送,草,又不是生離死別!”
“以前有算命的說,你能長壽!”曹震看看郭英,“答應我,要是我死你在前邊,我家那幾個不成器的畜生,你得幫著照看!”
郭英剛想答應,卻猛然想起老爺子臨終時對他說的話。
所以,他沒敢馬上答應。
“兒孫自有福,別想太遠!”郭英低聲道。
“草!”曹震罵一聲,又看看郭英,“走之前告訴我,不送你也行,再喝一場!”說著,咧嘴笑道,“活著的老兄弟們都叫來!”
“行,我做東!”郭英擺手,“走吧!”
馬車緩緩前行,車窗中伸出曹震一隻手,不住的揮舞。
郭英站在原地,也跟著揮舞兩下。
然後,他看看繁華的京師街景,又遙望紫禁城的方向,拒絕了親兵的攙扶,有些踉蹌的漫無目的的前行。
但是,剛走出去百十多米,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
“侯爺,快去看看我們老爺!”
郭英聞聲,就知是曹震身邊的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