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末,清淺沿著甬道往侯府最東角而去。東院住大房,現下只剩大奶奶、二爺夫妻、五奶奶幾個主子,加之冬日裡寒氣重,這個時辰下人都回了屋,偌大的園子顯得愈發空寂。昏暗的天光籠在甬道兩側高高低低的灌木上,影影綽綽,到處都是不知名的鳥兒低低的唧唧啾啾聲。
清淺加快了步子,有點後悔沒聽五奶奶的話,等殷師父回來去見吳石。這幾日清澤幾人都去盯孫家和周家,於是告知吳石來府裡傳遞訊息。殷師父是合適與吳石碰面的人,但這幾日她總是往貓兒坊去,回來的時間不定。這個時辰,屋外寒涼,她想著吳石等在外邊,有點於心不忍,索性自己按時去見。雖然吳石的逗弄讓她氣惱,但畢竟救過自己,自己寬宏大量得很,不和他計較。
嗖的一下,一隻野貓從她腳旁竄過,驚得她呀地倒退好幾步,險險跌到地上。她穩住身形,低低咒罵一聲,拔下頭上一個長長的尖頭簪子,緊緊握著,又急急朝前奔去。
好不容易遠遠見到高大的柿子樹,清淺長舒了一口氣,加快腳步。柿子樹下沒有人,清淺站定,四處張望,除了風聲和鳥鳴,沒有其他聲音。在漸濃的夜色籠罩中,嵬巍的垣牆顯得愈發高不可攀。這麼高的牆,吳石進得來麼?清淺有些不確定地想。
漻園的婢女被趙荑逼著習武強身,清淺也不例外。她第一次見殷師父躍上後園的桂花樹的時候,驚得目瞪口呆。歸京一路,她除了第一次遇襲跟在五奶奶身側,直面見了武師搏命拼殺外,其餘時間都被勒令不許露面。因此她對鬥狠強力不陌生,但對於如大鳥一樣飛躍騰挪,實在覺得新鮮。她對殷師父崇拜得緊,在她看來,沒人功夫能比得上殷師父,趙濯都不能。她多想做殷師父一樣的女子!因為崇拜,她學功夫極其認真。雖然殷師父說她年歲大了,骨骼已成,功夫難有大成,她才不在乎,能學到和五奶奶一樣,她就知足。想到五奶奶能手刃黑衣人,她就心頭髮熱。她什麼時候能如五奶奶,如殷師父一樣,自己保護自己,不成了別人拖累,她做夢都能笑醒。
有腳步聲和說話聲傳來,清淺貼向柿子樹,用粗大的樹幹遮住自己纖細的身形。她側耳細聽,是府裡的護衛在內院與外院之間的夾道巡邏。腳步聲漸行漸遠,她鬆口氣,剛想從樹影裡走出來,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從侯府的高牆上飛躍而下。她幾乎驚撥出聲,又死死咬住嘴唇。吳石麼?她沒有動。那身影只在低矮的灌木上蜻蜓點水一般,腳尖借力而行,直直躍向更遠處。那不是吳石!清淺心若擂鼓。若是吳石,會朝著柿子樹來,不會朝內院深處去!
她該怎麼辦?清淺念頭剛起,就見一個身影飛躍著出現在前一個人影踏過的灌木上。身影回首朝她的方向揮了下手,沒有任何停頓,徑直朝前一個黑影追去。他身上的袍裾在夜風中飛揚而起,隨著他的身形騰躍,如鵬鳥展翅,清淺看得瞠目結舌。那是吳石!吳石會飛!
清淺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沒敢再動。她知道吳石應是發現了潛入府裡的賊人,追蹤而去。她幫不上忙,只會是吳石的累贅。她按下自己惶急的心,只靜靜潛在柿子樹的暗影裡等待。
第三個人影出現在清淺的視線裡,清淺已經忘了害怕,只緊緊盯著那身影。是有人跟蹤吳石麼?她緊緊咬住嘴唇,幾乎屏住呼吸。那身影似乎猶豫了下,回頭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復又朝前面兩人追去。
那身影莫名熟悉。清淺微微頓了下,是殷師父。第三個人是殷師父!
差不多兩盞茶的時間,清淺遠遠見有黑影出現在樹的高處,又從樹躍向灌木,一路飛躍而來。她躲在樹後,凝神屏息。
“清淺!”是殷師父的聲音。她探出頭,殷師父已經到了樹下。
“殷師父!”她急急迎了過去。
“你先回漻園,告訴五奶奶救走清溪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