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諱,貶斥我等濟世方略如同狗屎,我聽了思前想後,覺得他想法雖頗有些異想天開,卻也大有可取之處,我現已已近耳順之年,紅花會諸位當家都垂垂老矣,未來這反清大業,終究要交到像御風這樣的人手中。既然按我們所想,大半輩子都沒有成功,為什麼不按照他說的試一試呢?”
胡斐見他不怒反喜,如此真摯的將心中想法,婉婉道來,不由得大感欽佩。
陳家洛眼睛盯著面前這手持玄金劍的英武少年,心中恍惚,彷彿看見三十五年前的情景。
當年那個少年,拜武功天下第一的袁士霄為師,又接掌了天下第一大會紅花會,成為紅花會的總舵主,那是何等榮耀。
有時夢中醒來,覺得彷彿昨天還沉浸在千里接龍頭的風光之中。可臨鏡細看,卻又知,彈指一揮間,昔rì溫文儒雅的少年書生也變成了六十歲的老人。
他心中一陣感嘆,繼而道:“御風,依你所見,我等若高舉義旗,成就大業,是否正是時機?”
齊御風不及思索,搖頭斬釘截鐵道:“不是。”
“哦?〃兩人轉頭過來,一起吃驚的看著齊御風。陳家洛原本想出題考校一下齊御風,看他如何胸懷經綸濟世之才,沒想到這廝居然如此乾脆便說不是,當真喪氣。
“非但不是,而且憂患太多,現在邊界俱已平靖,貪官和皇帝沆瀣一氣,鐵板一塊,八旗兵雖久不作戰,貪圖享樂,但昔rì架構猶存,可以說滿清氣數未盡,並不是大舉的好時機。”齊御風依照著可憐的歷史知識強自說著,自己也不知道對是不對。
“哦?”陳家洛饒有興趣,當即長眉一軒問道,“那你為何趟這灘渾水?”
“反不成也要反,‘五天一打辮,十天一剃頭’,不管別的,但就這個剃髮令,也要反他到底!”齊御風摸摸自己亂蓬蓬的長髮,頗為自豪的說道。
他心中說道:“常言道,穿清不造反,菊花套電鑽。老子可不損那yīn德。”
“那依你而言,我等有何優勢?”三人坐在小亭中,陳家洛續而問道。
“現在吏治敗壞,弊政叢出,致使天下民不聊生,民窮則思變,此為一,近年有山東王倫,甘肅蘇四十三,臺灣林總舵主的起義,算是為我等開了個好頭;其三,乾隆一死,天下立變,他現已年事已高,糊塗老邁,還能有幾年好活?”
陳家洛點點頭道:“你所言都不錯。只不過這長白山乃滿清起家之地,我等在此造反,卻是有些不妥。”說到此,他又搖頭道,“唉,林總舵主率幾十萬軍民轉戰臺灣,胡兄弟一下山便領回兩千多軍民迴轉,紅花會空有其名,一直碌碌無為,當真慚愧。”
齊御風聽聞,連忙問道:“杜幫主領的那兩千多人……?”
胡斐笑道:“我都已安排他們住進了乾飯盆那邊,現下那些人都孱弱體衰,得養一個夏天再說。”
陳家洛皺眉道:“乾飯盆?那是什麼地方?”
兩人急忙解釋,原來在這長白山主峰不遠之地,有一處山地,森林茂密,環形山嶺連綿起伏,峰峰相連,谷谷相似,便如同盆挨著盆,盆套著盆一般。
而且這裡一絕的是,走進盆裡,羅盤,指南針,全不好使,不認路的人,不論怎麼走,最終總是走到回原地,只能憑藉當地有經驗之人帶路。
相傳在清初的時候,有二十多位從關內過來挖參的人,進了這個地方,留下一人在進山不遠的地方壓灶做飯,其餘的人一齊進了山裡。做飯的人到中午燜好了一鍋小米乾飯,左等不見人回來,右等也不見人回來,等到黑天還不見人回來。他就反覆地熱這鍋乾飯,等到天亮,就進山去找,結果他也消失了。
後來,人們說這夥人心術不正,被大山燜了乾飯,從此乾飯盆的名字就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