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我抬頭望著多鐸,“救他。”
“雅兒,”他低頭看了都善一眼,便以手覆住我眼睛,他的手出奇的涼,卻乾燥而鎮定,“他死了。”
我渾身一顫,頓失了力氣,想伸手抱他,由指尖傳來的卻只有疲憊不堪的抽搐,靠在他身上慢慢往下滑落。他似是察覺我的異樣,定住我腰,惶急地打量我道,“你有沒有傷著哪?讓我看看!”
我一動不動任由他檢查,直到他忽然頓住,才問,“怎麼了?”
他沒有回答,順著他的目光,我看到自己深紅的袍擺,看到地上的血跡,耳邊彷彿有血滴濺落的響動,那不是我的——我想這樣分辨,可是卻不曾說出一個字來。
他一把將我抱起,臉色蒼白,雙唇緊緊抿著。
便在這時,倏急地“撲撲”兩聲,破空而過,遠處的一個小兵應聲倒下。
我睜大眼睛,不敢置信那叫囂的鮮血淋漓還未退盡便立然重演。“別動!”耳邊竄過尖銳的風嘯,他俯身,只將我往懷裡一按,便聽到他悶哼一聲,摟住我腰的手驟然收緊,扣得我幾乎透不過氣來,臉觸到他軟甲上的銅片,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幾支斷箭跌落在腳邊,而更多的寒意湧上來,我掙扎著在他懷裡轉過頭去,碧色的寒刃帶著一縷鮮血,透出他右胸,只近在我臉邊,咫尺。
“別怕,不礙事,”他將我放下推到身後。我伸手卻不敢去碰他的背影,這並不是真的,他倉促轉身時唇邊來不及抹去的血沫漸漸和都善的身影攪作一團,在眼前晃動,無數白光的逼入眼瞼,亮成一片金輝……
然後連方才擁抱的溫度都消失時,一切泯滅成了黑暗。
青灰的顏色終於變淺,如數分出寬鬆的經緯線,交錯成的薄紗垂幔,一縷清風便能拂動。
諾敏趴在床邊,側臉上還帶著淚痕,我費力地伸出手去,才輕輕一碰,她便警覺地睜開眼,一下子從腳踏上跳起來,驚喜道,“姐姐,你醒了!”
那笑臉被無限放大,模糊而且失真,我合上眼輕問,“這是在哪兒?”
“咱們在軍中,這是上都的大營。”
我“唔”了一聲,她續便道,“你好好歇著,我去叫太醫”,說罷飛快地走了。
看來她沒事呢,那真是再好不過。
頭有些痛,身上也乏力得很,抬起手時指尖便不受控地輕顫。我徒勞地緊了緊拳,卻發現大拇指上尚未取下的扳指,有一道清淺的磨痕橫過蒼綠的玉壁內側,下意識撫上去的那一瞬,似乎有一陣緊窒感直刺入胸口,我以手抵住太陽穴,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可是越來越多的畫面湧入腦海。
“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諾敏進屋,見我失神的模樣,轉頭急道,“李大人,快給福晉瞧瞧……”
那太醫忙搶上前來,先請了個安,這才擺好枕墊,在一旁的圓凳上落坐,“福晉,您……”
我一翻身坐起來,撐著床沿道,“他傷的怎麼樣?”
“福晉是問……十五爺,他還沒醒。”
“你說什麼?”我一怔,便瞪了他一眼。
那太醫立馬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面色一白,便“撲通”跪了下去,可越急越解釋不清,一連說了幾個“老臣”也沒續出話來。
我只覺得心煩意亂,皺眉道,“跪什麼?還不起身,我有話問你。”
“李大人,您先坐,”諾敏在一旁扶起他,轉身過來勸我,“姐,姐夫不過沒醒,你彆著急。”
我盯著她看,她便有些不自在地轉開眼去,“連你也要瞞我?”
“不是,”她拉住我手,急急分辯道,“姐,我只是擔心你受不了,姐夫出了那麼大的事,姐你身子虛,又剛……”她猛地住口,望著我一動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