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宮裡依舊是慘白顏色,彷彿一個冰窖,穿梭其中的宮人則似惶惶不可終日,多鐸說的壞事顯然是指那一道禁令,我才踏進宮門便已聽說,因後四宮相隔甚近,特令永福宮一干眾不得隨意出入,喧嚷嘻譁,避免宸妃睹景思人,徒惹傷心。
這場劇變,宮裡的人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概也沒人有膽嚼這個舌頭。舊時醫療條件簡陋,嬰兒夭折率本就極高,而海蘭珠素來頗有病弱之態,餘下的便都是些猜測。
大玉兒有喜時他也曾笑意盈頰,如今我所知的,除了皇太極已五六日不曾上朝外,只有宸妃娘娘數度哭昏過去,精神衰弱之下臥床不起的訊息。
永福宮彷彿和它新誕生的主子一同,被人刻意遺忘了。
我回想皇太極以前的樣子,卻意外地發現並不清晰,我甚至懷疑,他也會因為喪子之痛而哭泣麼?或者,他對海蘭珠的感情已經到了可以不理朝政的地步了麼?那麼大玉兒呢,她活在他身體的哪個地方?
哲哲私下裡很是氣憤,“蘭兒是他妻子,難道玉兒就不是了,八阿哥是他兒子,那福臨呢?”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連海蘭珠一起怨上了,只勸道,“皇上遲早會明白的,姐姐如今這頭上,可千萬別為了玉姐姐和九阿哥開罪皇上,否則只怕適得其反,愈弄愈糟。”
“只怕我想開罪也見不著人!”她拍案而起。我的姐姐,從沒因為自己被冷落而有隻字片語的不滿,卻為了自己的侄女被不公對待,氣得渾身發抖。
我在片刻後反應過來,上前拉住她的手,“姐,唯今之計只在一個‘忍’字。”
她瞪大眼睛看我,許久像是將氣嚥了下去,拍了拍我的手背道,“這道理我當然懂,你放心就是了。”又似自言自語,“這麼多年,我都不明白他到底在乎的是哪一個……”
我原以為皇太極的消沉會持續更久的時間,然而很快,朝事又有條不紊地運作了起來,僅過不到兩月,皇太極決意發兵喀爾喀,這一回,多爾袞奉命留守,一方面督築遼陽都爾弼城,一方面治理盛京水道。
從宮裡請安出來,春兒抿著唇對我道,“福晉您有沒覺得,睿王福晉近兒來咱們府上走動得少了?不過整個人兒都和氣多了,方才還與宮裡的姑姑說笑呢。”
“我只覺得你這察言觀色的本領越發靈光了,”我不置可否,正想伸手去捏她的麵皮,就聽到背後一把懶洋洋的聲音響起,“你們主僕兩個又在那兒編排我什麼?”
春兒被嚇了一跳,慌忙屈膝道,“請福晉安。”
慢吞吞轉過身,便見那蘭聿敏款款走近,身旁的丫鬟手裡抱著一隻細頸青花瓷瓶,插了數十枝連翹,黃燦燦甚是好看。
“你這丫頭倒是伶俐得很啊,這會兒我罰也不是,不罰又不是,罷了,不如……”她頓了頓,春兒有些惶恐地盯著她,她卻先掌不住笑出聲來,“去吧,那瓶兒盛了水分量不輕,你去搭把手,一同抬進去,小心別碰壞了花枝。”
春兒如蒙大赦地起了身,我笑道,“看你把她嚇的,哪兒來的花?”
“昨兒逛集子隨手買的,本也就圖個新鮮勁兒,今兒想起要入宮,便記著捎些給皇后娘娘,也好去去心火。”
“這話怎麼說?”
“還不是為了宸妃?”她微微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道,“前些日子皇上要親征,宸妃巴著皇上不讓走人,又哭又鬧的還摔了好些御賜的東西。皇后去勸,不由分說就給皇上支走了,可把皇后娘娘氣得不輕。後來還是皇上好說歹說,才將人哄住了,卻非得要多留些人坐鎮京中,這不鄭親王也是等到三日前才動的身?”
我皺眉,“宸妃真病得那麼嚴重?”
“誰知道真假!?”她不屑地撇了撇嘴,“要進她關雎宮可比永福宮還難呢!我就看不慣她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