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清雅,少見花木,只在牆角植幾根綠竹,卻是於正中搭了個大大的棚子,看上面半垂半掛的幾片枯葉便知這應是一個葡萄架。
官宦人家多是種植名貴花草來彰顯貴氣品味,果鮮則是採買而來或是有人進奉,也有的會置些田產,僱人栽種,卻從未見將水果栽到院子裡的。
程雪嫣不由對那葡萄架多看了兩眼。
外間正用小銀吊子煎藥,火舌細細的舔著底兒,上面咕嘟咕嘟的冒著白氣。
段紫藍忙拿了小杌子上的扇子就去扇那火,稍後起身招呼她:“爺平日是斷不了藥的,這藥又必須用文火煎熬,需得人看著,否則十兩銀子就熬幹了……”
十兩銀子……這太尉府果真是養著搖錢樹呢。
“但不知這藥是否有效果?”
別是讓人騙了!
“效果?”段紫藍仔細想了想:“自我開始服侍爺那日起,他就一直吃這藥,是宮裡的前任太醫張茂開的方子。爺八歲那年生了場大病,就是拿這方子救過來的,以後也就沒有斷過。雖是不見大好,卻也沒有什麼不良反應,就這麼吃著了……”
程雪嫣對藥理也不明白,只知道中藥見效慢,卻是治本的,也不好插言,卻在心裡算計著從八歲到現在,每天十兩,那得是多大的一筆開銷啊。難怪說有啥別有病,沒啥別沒錢。每日十兩銀子對顧府來講是九牛一毛,可若換了普通人家……看來無論現代古代,窮人都是看不起病的。
段紫藍見她有些失神,以為她是不愛聽這個,歉意的笑了笑:“其實今個是爺特意讓我找你來的……”
“找我?”程雪嫣心裡開始沒底。
段紫藍也不答言,只掀了錦繡彈花棉門簾……是一個擺置簡單卻雅緻的小廳,往左一拐,撥了那靈獸呈祥的珠綾簾子,方是內室。
段紫藍邁步進門,程雪嫣卻是立在外面不動。
她深刻清楚這個時空嚴格控制的是男女授受不親,就連程倉翼對她多關心一點都會落人口實,何況……
且不說她以前在顧家是什麼身份,三奶奶可以隨意進出二爺的房間嗎?而現在她又是個被休之人,更應潔身自好。就算這些都不論,依她的脾性,莫名其妙的就要和一個陌生男子同處一室……渾身每個細胞都在拉響警報。
偏偏段紫藍笑得很是無公害:“爺只是有幾句話想同大姑娘說,大姑娘不必多慮……”
你說的倒輕巧!
她突然有點懷疑這段紫藍是和顧家的那幾個女人合夥陷害她的,一旦她進了門,後果將不堪設想,可是顧浩軒信任的目光卻在眼前閃了閃……
“既是來了,怎的還不進來?”
屋裡傳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卻也是極動聽的,好像微風拂過琴絃,令人的心霎時安靜下來。
“大姑娘怕我害她呢……”段紫藍笑道。
想不到她竟是如此聰明個人。
裡面的人發出兩聲輕笑:“是被嚇怕了吧?也難怪……”
這句戲言令程雪嫣極為不滿,即便是激將法,也英勇中計。挺了挺胸,邁進門來。
黑沉沉的大床四圍垂著乳白色半透明的紗帷,籠著一個穿雲青色家常單衫的人。
屋裡擺著六個火盆,極熱,她只站了一會就受不了了,可是床上那人卻還蓋著一床鴨絨錦被。
段紫藍走到床邊,將那躺著的人扶起,又在他身後塞了兩個素花軟枕。
程雪嫣只聽說顧家二公子的病“大好了”,“大好”就是這個樣子?但不知他究竟患的何症,以前碧彤說起的時候也是含含糊糊的。
如此,不覺好奇心起,往床邊挪了挪……
好像是一團煙氣凝作的一個人,彷彿只要稍稍的吹口氣,就會瞬間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