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腿有點發軟,扶住石桌,好久才能開口:“你是在……愧疚?她死了,死得如此悽慘,你卻僅只有愧疚?”
他神色冰冷:“要是我知道她是要去姜國,我會阻止她的。”
我搖搖頭:“你當然不會知道,你不關心她很久了。”
本以為這話會將他激怒,他卻像沒有聽見似的,陽光透過雨霧,照見他雪白的臉色,許久,他輕聲道:“你說得對,我不關心她很久了。最後那一日,她來找我,說她曾經讓我代她記住一支舞步,我是不是已經忘了。她有時會任性,卻從沒有像那日那樣,我應該發現的,可我卻責罵了她,她走的時候很傷心。
我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夏狩那日她跳的那支舞,我怎會不記得呢,她的每一個表情動作,我都記得。第一眼見到她,我就知道她是個美人。”
他微微抬眼,眼神裡卻空無物,“有時候,我會很恨她是我的姐姐。”
我有些震驚,公儀薰那些話分明是想起往事的形容,我不確定最後一次使用幻之瞳時,是否不小心解開了她的封印。
但她已經死了。
我看著他:“你哪怕對她稍微溫柔一點點。你一定不知道她心中是怎麼想的,她對我說,你很討厭她,嫌她是累贅,很多事你不同她計較,是覺得她腦子有毛病,被你這麼說,她自己都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毛病了。她不知道活著是為了什麼,她累了。”
他怔怔看著我,血色點一點從唇角褪去:“她是,這樣說的?”
我將瓷瓶再推過去一點,淡淡道:“從前我遇到一個姑娘,她的丈夫辜負了她,我很為她不平,很討厭她的丈夫。”
想起這切,突然感到命運的可怕,不管如何努力,逃不過的終究逃不過。
我站起身來,垂眸看了他一會兒:“可我不討厭你,歸根結底,大家都是被命運愚弄了,你和卿酒酒,你們都是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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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儀家休整三日,君瑋帶來君師父的飛鴿傳書,說陳王室有了新的動向,差不多該是啟程之日。
我答應慕言等他來接我,卻也不能違背對君師父的誓言。考慮良久,留了一封信給慕言,打算請公儀斐代為轉交。可沒有一個僕人知道他人在何處,最後還是莫名出現的公儀珊主動領我去見他。
越走這條路越覺得熟悉,青石道兩旁的佛桑花常開不敗,花徑盡頭,立著一座青青的院落,那是公儀薰的院子。
我記得院子裡種滿了紫薇花樹,夜色裡就像紫色的浪濤。推開院門,果然看見滿院的紫薇花在和風下懶懶招搖,不久前公儀薰還在花樹下熟睡,如今卻是夏花依舊,物是人休。
拂開叢叢花樹,看到正房門窗緊閉,公儀珊抬了抬下巴,我狐疑地去推門,吱呀一聲,日光照進漆黑的屋子,競像推開一段古老時光,才看清屋子四周都蒙上黑布,盡頭處,卻點著一盞油燈。
我站在門口怔怔看著油燈旁一身白衣的公儀斐,他的手中躺了把刻刀,有血跡順著刀柄點點滴落。他的面前立著的是……我幾乎要捂著嘴叫出聲來,定了定神,才發現那只是卿酒酒的木雕。栩栩如生的一座木雕,垂至腳踝的發,手指從衣袖裡微微露出,握著一把孟宗竹的油紙傘。
良久,公儀斐想起什麼似的從袖中取出一隻黑玉鐲,放到那木雕面前,輕聲道:“這鐲子,可是姑娘的?”
聲音空落落響在昏黃的廂房中,卻沒有人回答他。他卻不以為意,眼中竟含了絲笑,聲音仍是輕輕地:“在下與姑娘,似乎在哪裡見過。”
聽到此處,我已知道他下句會說什麼。
那是他們初見情景,他還是喝了千日忘的解藥。果然,他握住她的手低聲開口:“在下,柸中公儀斐,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