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6章 永鎮無間

亥時的更漏聲在傘骨間流淌。林開元最後一絲意識卡在傘尖處,透過三百六十根人骨傘稜,望見整座京城正在融化。琉璃瓦化作粘稠的蠶漿順著傘骨滴落,崇文門的石匾生出黴斑,九門守軍的鎧甲縫隙裡鑽出白絲——他們仍在執戟而立,卻不知自己早已成為傘面上一道墨痕。

\"起陣!\"

老婦的柺杖杵碎最後一塊青磚。槐花巷徹底坍縮成傘柄紋路,八百戶屋舍化作傘紙褶皺。林開元感覺自己的脊椎正在傘柄中延伸,每節骨刺都扎進不同年份的時空:宣德元年的滅門血案、永樂末年的蠶瘟、洪武年間那場蹊蹺的雷擊...所有慘劇的怨氣正透過傘骨匯聚成流。

牙人割開手腕,將黑血潑向傘面。血珠在觸及人皮的瞬間汽化,蒸騰成籠罩皇城的紅霧。林開元殘存的右耳聽見宮牆內傳來綢緞撕裂聲,那是大內最後一道龍氣屏障正在潰散。

\"恭迎傘尊!\"

三百聲尖嘯同時響起。林開元在劇痛中感知到傘尖刺入了某種溫暖的存在——年幼的朱瞻基正在暖閣驚厥,他眉心血珠順著無形絲線升空,在傘骨尖端凝成殷紅的結晶體。當第八十滴帝血滲入傘骨時,整柄巨傘突然收縮成普通油紙傘大小,傘面朱漆斑駁如陳年血漬。

老婦顫抖著撐開傘。傘骨轉動帶起的陰風掃過金水橋,漢白玉欄杆瞬間爬滿蠶卵。御林軍的佩刀在鞘中腐爛,午門銅釘一顆接一顆脫落,墜地時化作人臉蠶鑽入地縫。

\"永鎮...永鎮...\"

三十七道祭品的聲音在傘骨中迴盪。林開元看見自己的雙手正在傘面上顯現,卻不是曾經的書生手掌——那是雙纏滿蠶絲的鬼爪,爪尖正隨著傘面旋轉勾畫血色紋路。每道紋路成型時,就有成片民宅在無聲中坍塌,居民化作青煙被吸入傘骨縫隙。

牙人突然慘叫。他腰間東廠令牌裂成兩半,露出內裡暗藏的槐木傘釘。老婦的柺杖穿透他後心時,林開元才看清那人的真容:森森白骨拼成的身軀上,勉強掛著張風乾的人皮。

\"第三十八位引魂使功德圓滿。\"老婦將傘釘按進牙人天靈蓋,乾屍頓時化作飛灰,\"該換新衣裳了。\"

林開元感覺有冰冷的手指在重組他的魂魄。傘面朱漆層層剝落,露出下方七重不同朝代的血漬。建文四年的金陵煙雨、永樂十九年的順天風雪、宣德二年的蠶食龍氣...所有時空的怨念正在他魂體內交織成繭。

\"看吶,多美的傘陣。\"

老婦的聲音忽遠忽近。林開元透過三百六十根傘稜望去,見整片華北平原已成傘冢。每座城池上方都倒懸著人骨傘,傘尖垂下的蠶絲深入龍脈,正將萬里河山織成巨大的傘衣。黃河水變得渾濁粘稠,浪尖翻湧的不再是泥沙,而是歷代祭品的碎骨。

紫禁城方向傳來樑柱斷裂的轟鳴。林開元感知到傘尖刺穿了最後一道龍氣,幼帝的啼哭順著傘骨傳來,卻在觸及傘面時變成蠶食桑葉的沙沙聲。乾清宮的蟠龍柱上,金漆正在龜裂脫落,露出內裡森白的傘骨原形。

\"該收傘了。\"

老婦枯手撫過傘面。林開元突然看清她的真容——那根本不是人臉,而是用七張人皮縫成的傘面,每塊皮上都刺著生辰八字。當傘骨完全合攏時,他感覺自己被摺疊成紙人厚度,魂體上浮現出細密的蠶紋。

最後一縷意識消散前,他望見宣德三年的晨曦刺破雲層。陽光穿過八百柄人骨傘,在地面投出的卻不是陰影,而是張巨大的蠶網。新入城的舉子們說笑著走過長街,他們手中的油紙傘在陽光下泛著槐花紋樣,傘骨恰好十三根。

更夫敲響五更梆子,昨夜的血雨了無痕跡。唯有護城河底沉著具無名白骨,掌骨縫隙裡卡著半片玉佩,螭紋正與傘陣走勢嚴絲合縫。當第一縷秋風吹過槐市時,賣蠶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