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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錯鏈

林開元數到第二十三塊城磚時,暮色染紅了崇文門。

他刻意繞開翰林院常走的官道,布衣下藏著從地窖帶回的曼陀羅乾花。戌時的梆子聲貼著城牆根遊蕩,懷中的玉佩突然震動起來,斷痕處滲出柏油狀物質,在衣襟上拼出\"壬寅\"二字。

這是二十年前科場案的年份。

護城河浮起死魚,腥臭味中混著焦糊味。林開元蹲在石橋陰影裡,看著對岸崔宅的輪廓在暮色中扭曲。當他把曼陀羅花碾碎撒入河水時,那些翻白的魚眼突然轉向同一個方向。

橋墩下藏著具石像。

這尊無面石像的官服紋樣分明是四品大員規制,左手卻做著仵作驗屍的手勢。林開元摸到石像後背的凹槽,裡面填著半凝固的屍蠟,蠟中封存著枚帶血槽的玉扳指——與崔文衍夫人指骨丟失的那枚完全吻合。

亥時的霧氣漫過腳背。

石像突然發出齒輪轉動的咔嗒聲,無面頭顱轉向正北。林開元順著方向望去,看見國子監的飛簷上站著七個人影,寬袍大袖在風中鼓成招魂幡。最中間那人抬起手臂時,月光穿過他的身體,在街面投下帶枷鎖的影子。

玉佩開始發燙。

林開元衝進最近的巷口,後頸突然掠過陰風。他聽見身後響起兩種腳步聲:一種是自己的布鞋踩在青石板的脆響,另一種是赤腳拖過泥地的黏膩聲,兩者保持著精確的半息間隔。

這是感官滯後的徵兆。

他摸出備用的曼陀羅花粉撒向身後,黃綠色粉末在月光下爆出火星。藉著瞬間的光亮,他看見牆上映出兩個重疊的影子——自己的影子正被焦黑的鬼手掐住脖子。

\"咳!”

第五次咳嗽震得喉頭腥甜,幻象消散時,他正站在死衚衕盡頭的白牆前。牆面上佈滿指甲抓痕,最深的溝壑裡嵌著片帶\"贖\"字的碎玉。當他把玉佩按上去時,整面牆突然變得透明,露出後面燈火通明的崔宅。

子時的更鼓在虛實之間迴盪。

林開元踏進宅院的剎那,懷中的曼陀羅乾花盡數枯萎。正廳門窗大開,十七盞白燈籠懸在梁下,每盞燈罩都用血畫著不同死法:縊亡、溺斃、火燒...最中央那盞畫著斬首圖的燈籠裡,坐著個穿囚衣的紙人。

紙人的臉正在融化。

燭淚滴落聲忽然變成刑場劊子手的磨刀聲。林開元按住瘋狂跳動的太陽穴,發現紙人手中握著卷《承宣實錄》,書頁間夾著根帶齒痕的銀針——與父親書房暗格裡的那根一模一樣。

東廂房傳來嬰兒哭聲。

這次的聲音帶著金屬迴響,林開元數著呼吸走向聲源。門縫裡滲出柏油狀液體,在門檻前聚成\"申酉\"二字。當他推開門扉,看見的竟是翰林院藏書閣的景象,只不過所有書匣都變成了棺材。

\"林大人好眼力。\"

掌院學士的聲音從某具棺材裡傳出。林開元掀開最近的棺蓋,裡面堆滿寫著官員名字的陶偶,每個陶偶的眉心都釘著銀針。當他觸碰到刻有自己名字的陶偶時,棺材突然變成沸騰的油鍋。

幻痛從指尖竄到心口。

林開元用銀針刺破中指,藉著劇痛保持清醒。鮮血滴在陶偶上竟發出慘叫,油鍋幻象消散後,他發現自己握著的正是父親那根銀針,針尾刻著\"壬寅\"的徽記。

三更的梆子多敲了一下。

藏書閣開始傾斜,書匣棺材順著地面坡度滑向黑暗。林開元抓住窗框時,看見窗外夜空掛著兩輪血月,較小的那輪正緩緩睜開——那是顆巨大的眼球。

\"你回來了。\"眼球表面的血絲聚合成人臉。

林開元翻身滾進書架夾角,抽出《永樂大典》殘卷擋在身前。書頁無風自動,停在天順三年的記載頁,墨字正化作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