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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死門輪轉

卯時三刻的天光泛著鐵灰色,徐達站在中軍帳前看士卒更換轅門立柱。新砍的松木淌著琥珀色樹脂,在寒風裡凝成冰淚。昨夜失蹤的七人名單就攤在案頭,墨跡被帳頂滲下的雪水暈開,像一團團遊動的蝌蚪。

\"將軍,符紙全破了。\"

李二捧著個銅盆進來,盆底堆著碎成絮狀的黃紙。徐達用劍尖挑起一片,發現符咒斷裂處竟有焦痕,彷彿被看不見的火焰灼燒過。帳外突然傳來馬匹嘶鳴,伴著鐵器墜地的脆響。等他們衝出帳外,只見轅門新立的松木樁上釘著半截馬腿,斷口處的筋肉還在抽搐。

\"是王參將的坐騎。\"李二聲音發顫,\"可這馬三天前就病死了。\"

徐達蹲身檢視馬蹄鐵,內側鐫刻的\"王\"字被血垢填滿。他突然想起昨日清晨焚燒屍體時,火堆裡傳出的馬嘶聲。當時眾人都以為是木柴爆裂,此刻想來,那嘶鳴聲分明帶著熟悉的喉音。

午時的炊煙剛起,營區東南角突然炸開慘叫。徐達趕到時,五個火頭軍癱坐在灶臺前,鐵鍋裡翻湧著暗紅色肉塊。掌勺的老劉顫巍巍舉起漏勺,勺底粘著片帶刺青的人皮——正是昨夜值守糧倉的孫疤臉左臂的鬼面紋。

\"蒸...蒸籠...\"幫廚的少年突然指向灶臺後方。

五層竹製蒸籠正在瘋狂震動,縫隙間滲出黑水。徐達一劍劈開籠屜,熱汽中滾出顆頭顱。那頭顱雙目圓睜,竟是今早負責釘桃木樁的李二。更駭人的是頭顱脖頸處還連著半截脊椎,骨縫裡嵌著新鮮松脂。

申時末的寒風捲著雪粒,徐達蹲在糧倉前查驗米缸。三日前發黑的粟米此刻竟透著暗紅,指尖搓捻時有黏膩觸感。他突然注意到最內側米缸的冰層裡凍著片指甲,看形狀正是昨夜哨兵王老五左手缺失的尾指。

\"將軍!西營出事了!\"

傳令兵的聲音帶著哭腔。徐達趕到時,西營三座軍帳的門簾正在無風自動。中間那座軍帳的門框上卡著半具屍體,從腰部斷成兩截計程車卒雙手扒著門檻,下半身卻消失不見。徐達注意到門檻內側結著層薄冰,冰面下凝著串反向的赤足腳印。

戌時梆子響過,徐達召集眾將在中軍帳議事。油燈把九道人影投在帳布上,他剛要開口,燈芯突然爆出朵綠火。李二指著地面驚呼:\"影子!影子多了一個!\"

眾人倉皇散開時,徐達看見第十道影子正從帳頂緩緩垂落。那影子脖頸以詭異角度歪斜,雙手保持著叩門姿勢。油燈就在這時熄滅,黑暗中響起牙齒打戰的咯咯聲。等親兵重新點燃火折,地面只剩九道影子——兵械官陳守備不見了。

三更天的梆子像是被凍住了,遲遲不響。徐達和衣躺在榻上,佩劍橫在胸前。帳外北風裹著細碎的腳步聲,忽遠忽近。他突然聞到腐草味,睜眼看見銅鏡蒙著層血霧。鏡中映出的軍帳佈局左右顛倒,本該是床榻的位置擺著口陶缸。

梆聲就在這時炸響,整整敲了四下。

徐達翻身躍起時,帳簾外赫然立著道人影。月光將叩門的剪影投在帳布上,能清楚看見那人左袖空蕩蕩的——正是午時被蒸籠吞噬的李二!叩門聲不急不緩,三長兩短,與昨夜分毫不差。

\"將軍莫應門!\"親兵的吼叫從遠處傳來。

帳簾突然被風吹開條縫,徐達看見十步外的軍械庫前站著列隊伍。月光照亮那些人的面孔,竟是三日來所有失蹤計程車卒。他們保持著整齊的方陣,最前排的趙四突然抬手叩響庫房木門。

\"吱呀——\"

庫門從內開啟的瞬間,整列隊伍如煙消散。徐達衝過去時,只看到滿地冰晶聚成人形輪廓。庫房內所有兵器架空空如也,唯獨正中擺著個陶罐,罐口塞著塊帶冰碴的裹屍布。

五更天時,徐達發現案頭兵冊的墨跡在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