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牆壁突然滲出粘稠的血漿,林開元手中的賬冊開始蠕動。皮質封面下凸起密密麻麻的顆粒,藉著殘存火光細看,竟是無數芝麻大小的眼睛在表皮下游走。他甩手扔掉賬冊的瞬間,整間暗室轟然翻轉,地磚縫隙間伸出無數蒼白手臂。
林開元抓住橫樑懸在半空,看見下方翻湧的血池裡浮沉著二十八個頭顱。每個頭顱的眼窩都插著傘骨,齒縫間開滿合歡花。當血浪掀起時,那些頭顱突然齊聲吟唱:\"戌時九刻三更天,傘開人亡難成眠...\"
橫樑發出不堪重負的斷裂聲。林開元縱身躍向暗室角落的銅鏡,鏡面卻在觸碰瞬間化作液態。他整個人跌進冰冷的鏡中世界,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傘骨開合聲。
戌時九刻二刻,鏡淵開啟。
林開元從水窪中爬起時,發現客棧變成了左右顛倒的詭譎模樣。西廂房的雕花窗變成了人皮製成的鼓面,隨著暴雨節奏不停震顫;天井裡的青磚地裂開蛛網狀縫隙,每道裂縫裡都嵌著顆充血的眼球。
更恐怖的是那些遊蕩的\"人影\"——半透明的軀體裹著霧氣,五官位置只有凹陷的黑洞。它們提著朱漆燈籠穿梭迴廊,燈籠上繪著的正是油紙傘吞噬活人的場景。當林開元試圖繞過人影時,發現自己走過的地方都留下了發光的腳印,每個腳印裡都鑽出傘狀菌菇。
\"林掌櫃...\"
呼喚聲來自柴房方向。林開元握緊陶片摸過去,看見染坊女工小翠蜷縮在染缸後。少女的襦裙沾滿靛藍染料,髮間彆著的銀簪卻閃著血光。她顫巍巍舉起右手,掌心託著顆琉璃珠——那分明是顆被樹脂封存的眼球。
\"它們讓我送這個給您。\"小翠的嘴角突然裂到耳根,露出傘骨狀的獠牙。林開元疾退兩步,發現少女的裙襬下伸出十六根傘骨,正悄無聲息地封住所有退路。
染缸突然爆裂,靛藍汁液潑滿牆壁。汁液流淌處浮現出二十年前的血案:暴雨夜,二十八名樂伎被鐵鏈鎖在客棧樑柱間。戴著青銅面具的工匠用傘尖挑出她們的眼球,將混著合歡花瓣的人骨灰抹進傘骨縫隙。最後用活剝的人皮包裹傘面,每張皮上都刺著《往生咒》...
幻象消散時,小翠已變成傘骨支撐的人皮燈籠。林開元劈手奪過燈籠,發現燈罩竟是用自己右手的掌紋拓印而成。當他試圖撕毀燈罩時,燈籠裡傳出自己的聲音:\"別碰西牆第三塊磚。\"
子時將至,血漏將涸。
林開元按提示找到西牆磚塊,指尖觸到密密麻麻的刻痕。藉著燈籠幽光細看,牆上刻著二十八星宿圖,每個星宿方位都釘著片帶血的指甲。當他的影子投在星宿圖上時,亢金龍位置的指甲突然開始滲血。
客棧突然劇烈震顫,所有門窗恢復原狀。林開元衝回大堂時,血漏僅剩最後一滴懸在壺嘴。那顆血珠裡映出整座客棧的倒影——二十八個傘狀鬼影正懸浮在每間客房上方,傘尖對準熟睡者的天靈蓋。
最後一滴血珠墜落的瞬間,林開元看見自己的倒影伸手接住了血滴。鏡中世界的\"他\"露出詭笑,將血珠按進空蕩的眼窩。現實與倒影的界限開始崩塌,油紙傘的十六根傘骨同時發出龍吟般的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