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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燈影殺機

廊簷下的燈籠又滅了一盞。

林開元攥著最後一支火摺子,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趙鐵鷹的屍體橫在五步之外,無頭脖頸正對著他,斷口處泛著蠟質的光澤。更漏聲從西廂房飄來,戌時三刻的梆子響得格外刺耳——距離子夜閉衙,還剩半個時辰。

他貼著牆根挪向簽押房,燈籠在手中簌簌作響。方才趙鐵鷹遇害時,這盞從迴廊摘下的素紗燈籠竟自動亮起,昏黃光暈裡浮著幾縷血絲狀的紋路。林開元突然想起老仵作說過的話:枉死之人嚥氣前盯著什麼物件,魂兒就附在上頭。

簽押房的門虛掩著。林開元用刀尖挑開門縫時,燈籠光在青磚地上投出一片扭曲的暗影。他渾身一顫——那影子竟比他實際動作慢了半拍,像是有什麼東西拽著光影的尾巴。

\"周書吏?\"他輕聲喚著當值文員的名字。案牘上的墨跡未乾,狼毫筆斜插在硯臺裡,濺出的墨汁在宣紙上暈開成猙獰的鬼臉。林開元伸手試了試茶壺溫度,指尖傳來餘溫的剎那,背後突然響起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書架第三層的《大明律》正在自行翻頁。林開元倒退半步,燈籠光照在律典上的瞬間,泛黃的紙頁突然滲出暗紅血漬。那些血珠沿著字句爬行,在\"刑律·人命\"條目下匯聚成四個血字:燈籠易主。

門外傳來瓦片碎裂的脆響。林開元吹熄燈籠蹲下身時,正看見窗外飄過一抹幽藍。那光影貼著遊廊移動,經過之處的燈籠接連爆出火星,有個提燈巡夜的衙役剛轉過月洞門,整個人便像被抽去魂魄般僵在原地。

林開元屏住呼吸。他看見衙役手中的燈籠突然脹大如皮囊,素紗表面鼓起密密麻麻的人臉輪廓。當第一聲骨骼碎裂聲響起時,燈籠\"噗\"地爆開,漫天紙灰中衙役的頭顱如煙消散,無頭軀體卻還保持著邁步的姿勢。

更漏聲又近了。林開元數著梆子聲往後退,後腰突然撞上冰涼的物件。回頭看見是存放燈籠的杉木箱,箱蓋縫隙裡竟滲出黑水,在地上蜿蜒成箭簇形狀指向東南——那是證物庫的方向。

他忽然想起清晨驗屍時的異狀。更夫張二狗的無頭屍身被發現時,右手五指深深摳進燈籠骨架,仵作用解腕刀才將指節剔出來。當時燈籠上染著些暗紅汙漬,他還以為是陳年血跡。

箱蓋突然彈開。

七八盞素紗燈籠齊齊飄起,紗面浮現出不同的人臉。林開元認出最前面那張是趙鐵鷹扭曲的面孔,燈籠骨架上還沾著捕快慣用的桐油味道。這些鬼燈籠懸在半空組成扇形,將他逼向牆角。

林開元猛地掀翻杉木箱。箱底滾出個銅製更漏,戌時的刻度在燈籠光裡泛著青芒。當第一盞鬼燈籠撲來時,他抓起更漏砸向窗欞。琉璃碎裂聲炸響的剎那,所有燈籠突然定格,紗面上的人臉齊刷刷轉向聲音來源。

就是現在!

他貓腰從燈籠陣下方竄出,後頸突然襲來刺骨寒意。餘光瞥見最後那盞燈籠的竹骨正在變形,尖銳的篾條如獠牙般咬向他右腕。林開元反手將火摺子捅進燈籠,爆燃的火球中傳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廊柱陰影裡突然伸出半截手臂。林開元踉蹌著扶住那手臂站穩,卻摸到滿手滑膩——這是半個時辰前死去的馬伕老陳,斷臂處還掛著車馬房的銅鈴。更恐怖的是,老陳的無頭屍體正跪在十步外的井臺邊,雙手保持合十姿勢。

\"燈...籠...\"

沙啞的呻吟聲從頭頂傳來。林開元抬頭看見樑上懸著個人影,是專司燈籠採買的劉管事。這胖子脖頸以上空空如也,右手卻死死攥著串銅鑰匙,鑰匙齒正隨著屍體搖晃在梁木上劃出火星。

林開元突然醒悟。他衝向劉管事屍體時,三盞鬼燈籠從不同方向包抄而來。其中一盞紗面浮現出周書吏的臉,淌血的嘴角正緩緩咧到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