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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水漬

林開元推開門時,混合著黴味和溼氣的空氣便撞了他滿臉。走廊盡頭老化的白熾燈管滋滋響著,在他磨舊的警用皮鞋上投下幾塊發黃的陰影。轉過第四個拐角時,他突然踩到什麼黏膩的東西,手電筒光照亮腳下那灘深色水漬,把牆壁上的黴斑映成病懨懨的青灰色。

這是三週內第四起溺亡案。

801室鐵門在鉸鏈刺耳的呻吟中敞開。屋內格局和其它兇案現場像是用同一個模板復刻的:三十平米開間,滲水的牆皮捲成鱗片狀掛在牆角,衣櫃鏡子爬滿蛛網般的裂紋。沒有屍體,但四十五度傾斜的床墊側面沾滿深褐色水藻,三十七處暗紅指痕從床頭一路綿延到窗框。

那些都是生前掙扎痕跡——雖然法醫報告顯示四位死者肺泡裡全是自來水。林開元用戴著乳膠手套的指尖掠過窗臺,忽然想起第一位死者被發現時,整張臉都壓在不斷滲出液體的玻璃上。當時那個老法醫握住死者的手腕,表皮卻像吸飽水的草紙般簌簌剝落。

“蘇法醫?”他朝廚房方向喊了一聲。水龍頭滴答聲在寂靜中突兀地頓住,瓷磚縫隙裡鑽出的黑色菌絲正緩慢蠕動。當他俯身檢視時,掛在天花板的節能燈忽然爆裂,黑暗中傳來輕微的水流翻湧聲。

出血量顯示,如果硬要合理化——不合理才是重點——需要五十升清水才能在老鄭頭部形成那種球形血痂。林開元咬住手電筒,肘部壓著泛黃的驗屍報告往後翻,紙頁穿過光束時顯出不規則的半透明紋路,像某種生物褪下的皮。

正在給浴室拍照的蘇清秋突然踉蹌著後退。這位素來面無表情的法醫此刻死死盯著鏡頭,相機液晶屏裡顯示著滿是水霧的淋浴間牆壁,上面蜿蜒著十幾道抓痕,而真正令人窒息的是一串倒寫的數字,每個數字尾端都拖著長長的水跡,如同溺亡者抽搐的手指。

林開元湊近時,潮溼的寒意突兀地爬上後頸。那些數字的排列組合太過熟悉,像是在骨頭深處晃動了二十年的噩夢。他突然伸手擋住鏡頭:“關掉,立即備份原始資料。”

二十年前暴雨夜的記憶突然活過來撕扯神經。當時才八歲的他蜷縮在孤兒院儲物櫃裡,透過門縫看著老院長開啟地下室鐵門——那扇門背後的白牆寫著同樣詭異的倒計時數字。

最後一滴水珠從蓮蓬頭墜落的聲音格外清晰。

他們帶回證物科的是十三片玻璃碴,都是從不同案發現場的鏡框脫落物。技術科的小王推著滑輪椅湊過來:“林哥,每塊碎玻璃邊緣都檢測出微量同位素,但從放射衰變週期推算...”他吞了下口水,“源頭至少存在了兩千年。”

入夜後林開元習慣性摸向咖啡杯,指尖卻觸到冰涼的液體。保溫杯裡上午倒的熱水不知何時變成了腥澀的鹽水,杯壁內側結滿螺旋狀紋路,像是有人用指甲反覆刮擦。當他匆忙起身時,才發現整個警局走廊地面都在滲出細密水珠。

監控錄影顯示凌晨三點十七分,他的辦公室門把手自行轉動了五十四次。畫面裡不斷傳來指甲剮蹭金屬的聲響,模糊的玻璃外牆上有什麼長條狀物體反覆遊過。保安老張看回放時臉白得發青:“真不是有人惡作劇?”

手機在褲袋裡震動。新死者資料剛傳過來,是供水站夜班工人。林開元點開照片時呼吸一滯:屍體仰面躺在乾燥的檢修通道里,眼眶周圍卻堆積著風乾的鹽粒,劇烈痙攣的右手食指插進左胸位置,在肋骨間刻出一道歪斜的裂痕——與所有死者身上都出現的螺旋紋完全吻合。

他抓起車鑰匙衝進雨幕時,後視鏡裡映出的不是柏油路,而是翻滾著黑色絮狀物的水面。副駕駛座上突然響起清晰的水滴聲,儀表盤顯示車外溫度三十七度,但車窗內側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冰花。當導航提示即將抵達青石巷32號時,他猛地踩下剎車——定位系統定位點在十年前就被洪水徹底沖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