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梆子聲穿透雨幕時,林開元發現客棧的樑柱在呼吸。
那些支撐著迴廊的圓木表面浮現出人皮紋路,隨著呼吸節奏滲出淡粉色血沫。當他伸手觸碰滴落的血珠,指尖傳來心跳般的震顫——整座建築正在蛻變成活物。
\"林掌櫃...\"
呼喚聲從四面八方湧來。波斯商人被斬落的頭顱卡在樓梯扶手上,每顆頭顱的嘴都在開合。他們寶石頭巾上的瑪瑙突然爆裂,飛濺的碎屑在空中組成二十八星宿圖。當林開元后退時,星宿圖突然收縮成傘骨形狀,尖端正對他的眉心。
血漏壺嘴懸著的最後一滴血珠轟然炸開。林開元在血霧中看見二十八個半透明的身影從地底升起,每個鬼影都撐著一柄殘缺的油紙傘。傘面破洞處垂下合歡花蕊,花絲纏繞著新鮮的眼球。
子時一刻,骨咒甦醒。
林開元撞開地窖木門時,腥風捲著酒罈碎片撲面而來。醃菜缸裡浮著客棧夥計阿貴的腦袋,他的眼皮被傘骨撐開,瞳孔裡插著兩朵合歡花。更恐怖的是那些掛在樑上的臘肉——每條肉乾都長出了人類的手指,正瘋狂抓撓著捆縛的草繩。
\"救...命...\"
微弱的呼救聲來自酒窖深處。綢緞莊夥計阿福被釘在橡木桶上,十六根傘骨貫穿他的四肢。傷口處沒有流血,反而生長出細密的傘狀菌絲。當林開元靠近時,阿福的胸腔突然裂開,混著花瓣的骨灰從肋骨間噴湧而出。
骨灰沾到面板的瞬間,林開元看到二十年前的幻象:戴青銅面具的工匠將樂伎們的腿骨碾成粉,摻著合歡花粉填入傘骨。每當雨夜陰氣最盛時,人骨粉末就會甦醒,驅使傘骨尋找新鮮眼球完成輪迴。
幻象被突如其來的震動打斷。酒窖地面裂開蛛網狀縫隙,每個裂縫裡都伸出傘骨狀觸鬚。林開元攀著酒架躍上橫樑,發現整排陶甕正在融化,甕口探出無數只半透明的手。那些手掌心都刻著星宿圖案,食指與中指併攏成傘尖形狀。
子時二刻,人傘同化。
林開元逃回大堂時,波斯商人的無頭屍體正在跳儺戲。他們脖頸斷口處伸出傘骨,每根骨節都串著三顆眼球。當屍體舞到血漏前,懸在壺嘴的血珠突然墜地,在青磚上濺出二十八道血痕。
血痕如活蛇般遊向櫃檯後的暗室。林開元追著血痕闖入密室,發現牆面浮現出由血珠組成的星宿圖。當他的影子投射到心月狐方位時,磚縫中突然刺出傘骨,擦著耳廓釘入身後的木柱。
\"戌時三刻收傘人...\"
沙啞的低語在密室迴盪。林開元轉身看見賬房先生周瘸子的鬼影從牆裡滲出,他的下半身已與傘骨融為一體,右手託著本皮質賬冊。泛黃的紙頁自動翻動,墨字如活蟲般爬出紙面,在空中拼湊出客棧的立體結構圖。
結構圖突然燃燒起來。藍綠色火焰中,林開元看清客棧實為二十八星宿困龍陣——天井是陣眼,十六間客房對應殺破狼兇位,而每具屍體眼窩裡埋著的合歡花籽,正在吸食魂魄催生新的傘骨。
周瘸子的鬼影突然撲向東北角。林開元順勢滾開,看見鬼影撞上的磚牆裂開人形缺口。缺口裡堆著二十八個頭骨,每個頭蓋骨都刻著星宿名稱,眼窩裡塞著乾枯的合歡花。
子時三刻,陣眼洞開。
整座客棧開始垂直下陷。林開元抓住窗欞的瞬間,看見天井中的青磚地塌陷成深井,井壁上密密麻麻嵌滿眼球。那些瞳孔同時轉向他,井底傳來傘骨摩擦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正順著井壁攀爬。
暴雨突然倒灌進客棧。林開元在激流中抓住浮沉的櫃檯,看見油紙傘在漩渦中心緩緩旋轉。傘面裂開二十八道縫隙,每道裂縫都探出沾滿骨灰的手。當第一隻手抓住他的腳踝時,井底升起二十八個傘狀水柱,每個水柱頂端都託著顆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