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開元的手指在祭壇邊緣發出瓷器相碰的脆響。晶化從指尖向小臂蔓延，面板下浮現出雪花狀裂痕。徐劉氏的身影在蟲群中坍縮成十六個光點，每個光點都映出張阿貴臨死前的臉。

\"林捕頭！這邊！\"

地下河對岸突然亮起盞氣死風燈。老仵作周槐安舉著驗屍用的銅鉤，身後跟著三個衙役——本該在府衙當值的活人。林開元瞳孔驟縮，他清楚記得子時前見過周槐安的屍體。

\"別碰水！\"周槐安丟擲條麻繩，\"河底鋪著工部特製的鳴冤磚，遇活人氣就...\"話音未落，某衙役的皂靴踢到塊卵石。水面突然凝結成鏡，映出眾人扭曲的倒影。林開元看到駭人一幕——水中的周槐安沒有臉。

麻繩在半空斷成七截。斷口處晶粉飛舞，竟在空中拼出工部密檔裡的星象圖。林開元突然醒悟：水中的倒影才是真實，岸上眾人早已是共振殘留的虛像！

\"戌亥之交，陰陽倒錯...\"他扯下晶化的左袖纏住手掌，縱身躍向祭壇中心。青銅表面浮現出細密紋路，竟與順天府衙的銅壺滴漏刻度完全一致。當後背撞上冰涼的祭壇時，他聽到自己骨骼發出編鐘般的餘韻。

地下河開始倒流。周槐安的虛像突然扭曲，露出徐有貞的面容：\"林捕頭可知《樂經》有載，七音可通幽冥？\"虛像的指尖劃過銅鉤，發出變徵之音，\"弘治十二年的雨夜，正是用十六具活人編鐘...\"

林開元揮刀斬向虛像，刀刃卻穿過徐有貞的身體劈在祭壇上。青銅表面應聲裂開，露出內層蜂窩狀的骨殖結構——每塊骨頭都刻著工部密文，記載著二十年間在此喪生的九十九人姓名。

晶化已蔓延至鎖骨。林開元發現自己的呼吸聲開始帶有金屬共鳴，每次心跳都引發祭壇震動。他發狠將匕首刺入左肩，用劇痛壓制共振，卻見流出的血珠懸浮空中，組成八門金鎖陣的圖案。

\"寅位生門！\"暗處突然衝出個黑影。林開元反手擒拿，卻抓了個空——來者竟是本該在第一章死去的王麻子！只是他脖頸處的晶化傷口正不斷剝落碎屑，每次呼吸都噴出熒光粉末。

王麻子殘缺的右手按在祭壇某處：\"徐有貞在成化二十三年就死了！現在操控宅院的是...\"祭壇突然劇烈旋轉，他的下半身瞬間晶化，\"是地鳴本身！\"

林開元突然聽懂地下河的嗚咽。那些水聲裡混雜著十六種方言的求救，最清晰的竟是自己的聲音：\"弘治十二年九月十五，林開元歿於侍郎府。\"他摸向懷中金箔，發現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正是自己的筆跡。

周槐安的虛像在河對岸舉起銅鉤：\"該驗屍了。\"三個衙役突然爆體而亡，碎骨在空中組成黃鐘大呂的十二律管。林開元感到晶化部位開始共振，左臂突然炸裂，碎片如利箭射穿王麻子的眉心。

瀕死的王麻子竟在笑。他晶化的牙齒咬破舌尖，噴出血霧在空中寫出工部密文：\"聲無滅，以骨傳。\"血字化作飛蟲撲向祭壇，青銅表面的骨殖紋路突然流動起來，匯聚成張巨大的咽喉結構。

地下河開始沸騰。林開元拖著殘軀爬向祭壇頂端，發現中央凹槽裡嵌著塊人面青銅磬。當他湊近觀察時，磬面突然浮現出自己晶化的臉——那根本不是磬，是某個死者被壓扁的頭顱！

子時的月光穿透地層。青銅頭顱張開嘴，發出貫穿天靈蓋的次聲波。林開元最後的神智感受到整座宅院在震顫，瓦片與樑柱碰撞出《安魂曲》的旋律。他看見自己的右眼彈出眼眶，在落地前晶化成完美的十二面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