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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殘燭照影

寅時的雪片突然變得綿軟,落在鐵甲上竟不化開,像沾了屍油的棉絮。徐達站在轅門前,看三百\"援軍\"如蠟像般融化在月光裡。李二突然拽住他戰袍下襬,這個素來沉穩的親兵此刻眼球凸起:\"將軍您看...他們的影子...\"

融化的冰水在地面蜿蜒成溪,每道水痕裡都沉著半透明的人形。徐達用劍尖挑起水漬,腥臭的液體突然沸騰,蒸騰的霧氣裡浮出張扭曲人臉——正是三日前戰死滁州的張百戶。

\"封營!\"

銅鑼聲響徹營區時,徐達發現西北角的崗哨憑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座青苔斑駁的望樓,飛簷下懸著的銅鈴鏽跡與他在應天舊宅的簷鈴如出一轍。更詭異的是望樓木柱上刻滿刀痕,每道刻痕都與他少年時記錄身高的劃痕分毫不差。

辰時的炊煙裡混著檀香味。徐達掀開蒸籠時,屜格里整整齊齊碼著帶冰渣的眼球。當他用筷子夾起一顆,瞳孔突然收縮,映出朱元璋正在批閱的軍報——落款日期竟是至正二十三年。

\"將軍!\"火頭軍突然慘叫,蒸籠縫隙裡伸出只白骨手,食指套著徐達的翡翠扳指。那本該在五年前鄱陽湖水戰中沉入江底的信物,此刻正在骨節間泛著幽光。

午時的日頭在糧倉頂上投下雙影。徐達踹開倉門時,二十口米缸已變成漆黑棺槨。棺蓋縫隙裡滲出冰晶,在地上匯成濠州至應天的輿圖。當他用劍鞘敲擊棺木,裡頭傳來指甲抓撓的聲響,與三日前地窖陶缸的動靜一模一樣。

\"開棺!\"

親兵們顫抖著撬開首棺時,腐臭味燻得人睜不開眼。棺中躺著具身披龍鳳紋斂服的屍身,面部覆蓋的玉覆面突然滑落——赫然是徐達自己的臉!屍身右手緊攥的帛書上,硃砂寫著\"丙午年臘月初七卒\",正是二十八年後的大限之日。

未時的寒風裹來嬰兒啼哭。徐達循聲找到馬廄後的枯井,井沿結著人形冰殼。當他探頭下望,井水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個脖頸折斷的老者。那老者突然睜眼,井底傳來木板破裂聲——正是徐家祠堂祖井特有的響動。

申時三刻,校場冰棺開始移動。七具棺槨自行排列成北斗狀,棺蓋上的血字滲出冰面,在空中凝成滴漏形狀。當最後一滴血珠墜落,徐達聽見身後傳來鎧甲碰撞聲。轉身的瞬間,他看見三百親衛整齊列陣,每張臉都蒙著層冰霜。

\"將軍有令!死守轅門!\"

熟悉的號令聲讓徐達渾身發冷,這分明是他自己的聲音。佇列最前方的\"徐達\"突然轉頭,左眼窩裡爬出條白蛆,蛆蟲背部紅線組成\"癸卯\"二字——正是當下年號。

戌時的梆子帶著哭腔。徐達端坐中軍帳,案頭燭火投出三重影子。當他伸手去取兵書,發現《孫子兵法》的字句在燭光裡重組,墨跡遊動成\"開門揖鬼\"四個血字。帳外突然傳來整齊的叩門聲,從轅門到軍械庫共十二處,聲調高低暗合十二律呂。

子夜時分,更夫的燈籠滾過營區。徐達看見滿地積雪變成紙灰,灰燼中凸起數百人形。某個無頭人形突然抓住他腳踝,斷頸處噴出的不是血,而是大團溼漉漉的頭髮。髮絲間纏著半塊虎符,符上刻著大宋淳佑年號。

\"將軍!地脈...地脈在動!\"

李二的慘叫從地窖方向傳來。徐達衝下石階時,二十口醃菜缸正在滲出血水。缸身上的鎮邪符逆時針旋轉,硃砂符文扭成\"徐\"字。當他揮劍劈開第七口缸,湧出的不是腐屍,而是粘稠的黑夜——地窖突然陷入絕對黑暗,耳邊響起五年前鄱陽湖的喊殺聲。

五更天的晨霧帶著鐵鏽味。徐達從黑暗中掙脫時,發現自己站在滁州城頭。城牆垛口結著冰稜,遠處蒙元騎兵的旗幟正在燃燒。當他抬手搭箭,箭囊裡卻裝滿帶冰碴的人牙。弓弦震響的瞬間,整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