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面具在寅時開始滲血。
朱元璋用布帛裹著手去碰,指尖傳來蜂蜇般的刺痛。那些暗紅液體沿著饕餮紋的溝壑流淌,在供桌上匯成個古怪的圖案——九條虯曲的細流圍成環形,正中央赫然是王五的斷指。晨光透進廟門時,血跡已乾涸成鐵鏽色,與青銅面具融為一體。
\"這雨不對勁。\"副將徐天德蹲在門檻上磨刀,刃口在青石上刮出火星。朱元璋順著他目光望去,簷角垂落的雨簾裡夾雜著細碎鱗片,落在積水中竟像活物般扭動。昨夜值守計程車兵張二狗突然尖叫著衝進雨幕,眾人追出去時,只看見他仰面漂在泥潭裡,十指深深插進自己眼眶。
軍醫驗屍時,朱元璋盯著張二狗泡發的右手。斷甲縫裡嵌著青銅碎屑,與老周掌心的殘片如出一轍。他解下佩刀放在屍體旁,刀鞘突然劇烈震顫,發出龍吟般的嗡鳴。眾人驚恐後退間,張二狗的屍首猛地抽搐,七竅中湧出大股混著銅綠的泥漿。
\"把面具裝進鐵箱。\"朱元璋往箱底撒了層香灰。噹啷一聲響,青銅面具墜入灰堆的剎那,廟外傳來瓦片爆裂的脆響。幾個士兵爬上屋頂檢視,下來時靴底沾滿暗紅苔蘚,那些苔蘚在青磚地面蔓延,漸漸顯出人臉輪廓。
午後的城隍廟開始腐爛。
先是神龕裡的木雕判官長出黴斑,接著供桌腿滋生出灰白色菌絲。最駭人的是西廂房那口水井,朱元璋探頭檢視時,井壁的苔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形成無數個凸起的\"鎮\"字。他舀了半瓢井水,水面映出的卻不是自己面孔,而是張戴著青銅面具的臉。
\"大人!鐵箱...鐵箱在滲血!\"親兵撞開殿門時,鐵箱縫隙正往下滴落猩紅液體。朱元璋握刀走近,發現香灰變成了粘稠的黑漿,青銅面具竟從中浮起半寸,饕餮紋路間佈滿新生的血絲。他忽然想起昨夜王五屍體浮現的紋路——那些紋路與面具上的血絲走向完全一致。
酉時三刻,第三個死者出現了。
馬伕趙四被發現吊死在槐樹上,詭異的是他雙腳浸在積水裡,褲管纏滿水草。更離奇的是屍體脖頸處的勒痕呈青銅色,面板下凸起蚯蚓狀的紋路。朱元璋用刀尖挑開衣領,看見鎖骨位置嵌著塊指甲蓋大小的青銅,邊緣與皮肉嚴絲合縫。
是夜暴雨驟停,月光把城隍廟照得慘白。朱元璋巡視到馬廄時,聞到了濃重的鐵腥味。王五死去的位置,青磚縫隙裡鑽出密密麻麻的銅鏽,像一片片豎立的鱗甲。他蹲下身細看,鏽跡中竟夾雜著新鮮血珠,正順著磚縫流向主殿方向。
子時梆子響過,朱元璋在案前研究面具拓印。油燈突然爆出青焰,牆上的影子扭曲著拉長,化作九頭巨蟒纏住他的身影。佩刀在鞘中發出悲鳴,刀柄燙得握不住。他猛抬頭,供桌上的面具不知何時轉向東方,眼窩裡凝著兩滴黑血。
驚變發生在五更天。
值夜計程車兵聽見井裡傳來潑剌聲,舉著火把照見井水已漫到井口。水面浮著張蒼白的臉,竟是三日前淹死在護城河裡的民夫。屍體突然睜眼,爬滿銅綠的右手抓住井沿,指甲在青石上刮出火星。等朱元璋帶人趕到時,井沿上只留下五道帶血的抓痕,最深那道里嵌著青銅碎末。
晨光初現時,朱元璋發現佩刀出現了奇異變化。刃口浮現細密鱗紋,靠近面具時會泛起淡淡金芒。他用刀尖挑起面具,聽見極遠處傳來龍吟般的風聲,面具內側的\"朱\"字突然滲出血來,在供桌上寫成\"廿八\"兩個篆字。
廟外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叫。朱元璋衝出殿門,看見士兵們呆立雨中——暴漲的洪水竟在廟門前分出一條通道,渾濁的水流裡立著九尊石像。每尊石像都戴著青銅面具,裂開的衣袍下露出青灰色軀體,心口位置刻著血淋淋的\"鎮\"字。
徐天德突然指著石像顫聲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