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真憑實據,妄言不能下。可即便不挑明,心裡也都清楚。
這府裡是上上下下幾百人,可橫豎也只有幾個派別。
邵令航的手用力攥起來,捏得蘇可手發疼,“你的意思是,老夫人看上去大權獨攬,實則早已被架空了。我歸家後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這事實看上去殘酷,可每一步都是自己走的。老夫人做過什麼,只怕只有她心裡明白。這麼多年過去,水面清澈,水底淤泥,一根棍子攪下去,整池水都會變得汙濁。
蘇可動了動僵硬的手指,輕弱無力地在他的手背點了幾下,“老侯爺去世後,你先去南邊守孝,後來又去北境打仗。大姑奶奶在理國公府如履薄冰,家裡能顧上幾分?貴妃在宮裡,老夫人向來不用家裡的事去煩她。那麼剩下的呢,鄭太姨娘有三爺,三爺自己有官職,又娶了工部侍郎的嫡女。高太姨娘有四爺,四爺就算毫無本事,可他娶了一個富甲一方的巨賈之女。你離家後,她們便不再忌憚老夫人了。現如今你回來了,瞧著老夫人赫赫揚揚,可事實上她早已憂心過重,這次你‘克妻’的事鬧出來,正中了她的軟肋。這才一病不起的。”
“軟肋?”
“是,老夫人的軟肋。”蘇可的眉眼亮了幾分,“你回來了,年歲在這裡,肯定頭一件緊要的事就是為你議親。憑你的身份地位,京中的世家小姐可以任意挑選。她帶著孃家的勢力嫁到侯府來,才能成為老夫人的左膀右臂。”
蘇可停頓下來,咬了咬嘴唇,因為疼得厲害,小小抽嘶了一聲。
邵令航低頭瞧她,沉沉嘆了口氣,“我‘克妻’的傳言流出來,讓老夫人失了盤算,這才一病不起的。你是這個意思吧。”
蘇可點頭,“老夫人或許有許多事做得苛刻,做得過火,她也是為自己打算,可更多的,她也是為了你。我想了想,還是——”
話沒說完,蘇可感到手上的力氣更大了。她的手指已經發麻,猛然間加重了力道,胳膊都開始抖起來。
“疼……你這是做什麼?”
邵令航哽著喉嚨不言語,倒是也知道自己手下力氣重,雙手將蘇可的手掌合在掌心揉搓。
蘇可看他這憂心忡忡的樣子,呼了口氣,視線放遠,凝在多寶閣上一個空著的格子裡,黑暗逐漸放大。她斂聲道:“我沒有有力的孃家,也沒有顯赫的背景。從宮中出來流落煙花之地,歲數也著實太大了些。可我十年摸爬滾打攢下的經驗,還是能幫上老夫人的。我不僅僅只是一個被你垂憐的有那麼幾分樣貌的女子,我有能力,我也有勇氣。我不會做得比一個世家千金差,我可以去贏得老夫人的信任。至於剩下的事——”
蘇可收回目光,轉頭望進邵令航的眼睛裡,“你說過你能做到的,我信你,所以我等著你。老夫人那裡,你不要莽撞,不要硬碰,老夫人在府裡只有你了,所以你必須是她的支撐。”
邵令航回望著她,目光熾熱,呼吸粗重。他覺得心要從胸口裡蹦出來,千言萬語,他握著蘇可的手放到胸口上,覺得這就夠了。
蘇可看著疊在一起的手,心裡倔強地想著,這就夠了,剩下的人和事,她披荊斬棘,自己去辦。老話兒不是說,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正因為她沒有身份,沒有背景,她就算淹死在這池汙水裡,也不會給平整的水面帶來丁點的波瀾。
她騙了他,也沒有騙他。他是誰,又不是誰。
如果有一天真的真相大白,或許盡力瞞著他的人,會是她自己。
……
“瞧你剛才的意思,你是有話也要和瑾承說?”
蘇可抿著嘴角笑,“我只是想問問他有關田太姨娘的病,你去問就太打眼了,不如我撒個謊去問問他,或許田太姨娘還有救。”
“美人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