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雯一般不問張仲平公司具體業務的事。以前也問過,那是公司的業務剛剛有起色不久。一次張仲平用銀行的禮品袋直接往家裡提了十萬塊錢。那錢是應一位朋友的要求準備的,本來約好了那天晚上要當面交給他,但張仲平臨時害怕了,擔心這樣直接送錢,會出事。想等一等,看怎麼樣送才能藝術一點。唐雯剛開始以為是張仲平拿回家給她的,準備第二天存到銀行的卡上去。張仲平說不用了,在床底下擱幾天吧,有位朋友出差了,回來就得給人家。唐雯知道張仲平開口閉口的朋友都是些什麼人,不過還是有點擔心,說:「你這樣大進大出的,不會有問題吧?」張仲平說:「怎麼會沒有問題?我不正在為這事發愁嗎?法院裡的人,有些人在岸上,有些人自己就站在水裡。碰到後面這種人,你要不走水路,就難得拿到業務,別人憑什麼讓我做?因為我長得帥嗎?賺了錢,不兌現,那我就是賴帳,就是不講遊戲規則,我就做人不起,也別想再拿業務。真的把錢送了出去,又怕拿錢的人,關鍵時刻挺不住,到時候把我賣了,等於埋下了禍根。再說了,財務上的帳也不好做。我是以備用金的名義取的錢,完了要用發票沖帳。你教過會計學,知道帳要做平,要麼隱瞞收入,要麼增加支出,都不好辦,總會留下蛛絲馬跡,追究起來,不是逃稅就是做假帳。處罰起來,都很嚴重。」唐雯說:「那怎麼辦?」張仲平說:「行內有一種說法:你想上天堂嗎?去做拍賣吧。你想下地獄嗎?去做拍賣吧。拍賣確實能夠讓人一夜暴富,可是,你知道嗎?最近全國各地的拍賣行出事的也不少,聽說哪個省有個拍賣公司的老闆還自殺了,不是因為沒有賺到錢,而是因為一下子賺了太多的錢。」唐雯說:「我們不要上天堂,也不要下地獄,只要求過一種簡單的平凡的生活。」張仲平說:「上天堂和下地獄只是一種極端的說法,現實沒那麼誇張。再說了,也沒什麼可怕的,為什麼?因為差不多所有公司都是這麼幹的。真要為這事查到你頭上,只能說活該你倒黴。」唐雯說:「如果是隻交一點罰款就行了倒沒什麼,就怕其它的事。」張仲平嘆了一口氣,說:「我自己是學法律的,儘量注意,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我跟他們都是單線聯絡,你知我知的,除非他自己說出來。」唐雯說:「就是怕這個,那些人社會交際廣,你這裡不出事,難保別的地方不出事。」張仲平說:「是呀,你以為這些人真的是為人民服務的主?他們可不是什麼優秀的共產黨員,拿錢的時候膽子大得很,一有風吹草動,又吐得比誰都快。你說這些人多傻呀?很多貪官汙吏,收了別人的錢,根本就不敢花,藏在家裡,存在銀行裡,心裡還老有事,看到檢察院的車子,腿忍不住就打哆嗦,真抓了,贓款吐出來不說,還得搭上幾年乃至後半生的自由,甚至身價性命。可是,他們有權,是社會財富的分配者,你要做生意,就得求他們。他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看到別人從自己管的事上賺了錢,要他一點不動心,也太難了。」唐雯說:「你對他們倒是很理解。」張仲平說:「是呀。我們有什麼辦法?你不做,別人會做。我做,起碼知道分寸,知道運用技巧。可是,有時候我也是真的怕呀。」唐雯說:「真是難為你了。要不然,咱們真的別做這門生意了?」張仲平說:「你說得輕巧,不做這門生意,你要我幹什麼?」唐雯說:「回家當家庭婦男嘛。有句話叫小富即安。我們家的經濟狀況不是比許多下崗工人強多了嗎?」張仲平說:「跟你說正經事,你倒開起玩笑來了。什麼叫小富即安,農民意識嘛。不過,仔細想一想,確實也沒什麼怕的,有一句話叫罰不責眾。這句話嚴格推敲起來是站不住腳的,卻也是一種普遍的社會現像,或者說是一種普遍的社會心理傾向,舉個例子來說,翻開《刑法》,裡面有一章,叫妨礙對公司、企業的管理秩序罪,國家制訂這條法律是維護公司、企業的管理秩序,當然沒錯。可是,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