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對方過江來為求軍功,自家則是塗中實力最強一家,於情於理都該拉攏倚重。終究還是太沖動啊,若早知對方意圖如此,區區幾十匹馬駒又算什麼。
而其他人在看到這一幕後,不免就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個陳勉太狂傲得罪了人,若能善加利用對方這個心結,他們在這場競爭中未必就全落下風。
第二天沈哲子離開時,這些人一路相送,態度之熱切與前日截然不同。不過這當中還有一個例外,那就是那個年輕人邢嶽。
邢嶽一路跟在郭誦身後,待到將近南塘,各家都已經散去時還是不肯離開。
終於,他有些忍耐不住,拍馬上前攔在了沈哲子面前,不乏憤慨道:“凡我晉民,誅殺羯奴叛逆乃是義之所往!朝廷量功所用,也是禮制所在!可是你,以南人而受用於朝廷,卻是枉顧君恩,更以利誘驅人賣命,敗壞忠義,玩弄典章,難道你就一點都不羞愧!”
沈哲子聽到這話,倒也並不羞惱,只是笑語道:“刑君忠義之言,確是振聾發聵。不過我倒有一點疑惑,去年君王陷於賊手,卻不聞刑君過江勤王浪戰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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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不過只是一介寒傖之徒,即便過江,於大事又有何益。”
邢嶽講到這裡,不免略有氣弱,繼而又高聲道:“可是你卻不同,你家本是吳中高門,門下又有郭侯這樣的人間勇將為用,何至於要為此魑魅詭計!既然有志於事功,何不堂堂正正過江勇戰!”
“哦,原來我是吳中高門,確是應該慷慨國難,從容赴險。可是如刑君所見,道暉方一過江,便是人人側目。類似尊府,自許寒傖,閉門不應。類似陳氏,稍有小隙,便以投敵要挾。我確是不乏敢戰之心,但途中荊棘蔓生,尤甚於羯奴之烈。我怕我還沒有見到羯奴,屠刀就先斬鈍!”
那邢嶽聽到沈哲子這麼說,一時間不知該要如何辯駁,不免愣在了當場。
看到這年輕人默然,沈哲子也是不免一嘆。千人自有千面,未可一概而論。他每有論事利字當先,並不是因為覺得每個人都是利慾薰心之輩,而是相對於所謂的忠義,利益才能聯合更多的人,效率才能更高。
時人確是不乏慷慨激昂之輩,但如果僅憑這些人,北伐是遠遠不夠的。這是一個力氣活兒,越多人加入,力量才能越大。又不是要以德服人,無謂強求道義上的無可指摘。
那邢嶽在道旁愣了片刻之後,撥馬行到了一邊,讓開了道路,看到沈哲子再次起行,他勒馬高呼道:“我絕非只是口上忠義,只是以往報國無門!來日沈侯若果真要北上擊奴,傳信有召,我即刻來見,只求能為郭侯營下一卒!”
沈哲子揮揮馬鞭,與其道別。如果有可能,他當然希望有更多這樣的熱血之人湧現。這一類人或許稟賦、能力有差,但越是這樣的單純的心緒,往往才能拉動世道向前。
再上路時,郭誦也言起沈哲子與塗中那些人家討論的這樁交易,只是角度有所不同:“這些人慣以閉門自守,期望能獨存於亂世。駙馬以此鼓動他們殺胡,或是有效。但這件事實在不宜毫無節制,若那些人家因此而自肥年久,待到兵強馬壯時,必將離心更熾,對於來日之江北經營,同樣隱患極大啊!而且,若有人貪心過甚而殺戮太多,因此引來羯奴回望,或會讓江北形勢更加動盪。”
郭誦本就是出身北地,熟知兵事,既然這麼說,自然有其道理。
首先第一點,沈哲子很清楚江北這些人心跡如何,那個陳勉說的也已經很明白,江東朝廷絕不是他們投靠效忠的唯一物件,甚至在有些人心目中都不是首選物件。正因事實如此,難以用華夷大義去說動,沈哲子才不得不動之以利,驅使他們去對付羯奴。
按照事態正常發展來說,這些人在嚐到甜頭之後,勢必會追加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