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於禮沈哲子應該先去拜見一下皇太后,但是庾翼已經先去了,肯定也會將庾亮已經去世的訊息告訴皇太后。眼下皇太后情緒波動肯定很劇烈,沈哲子也沒興趣現在湊上去看他那岳母或是破口大罵,或是嚎啕大哭。
當沈哲子行入莊園後院家眷所在之地時,崔家的小娘子崔翎臉色繃緊、神態凝重行上來,一言不發撲通一聲跪在沈哲子面前。
看到這一幕,沈哲子先是一愣,繼而心緒陡然下沉,語調不乏緊張:“阿翎娘子為何如此?”
“我有負郎君所託,請郎君責罰……”
崔翎語調沙啞,不乏悲傷。沈哲子聽到這話後,臉色已是大變,等不及崔翎說完,已經疾衝進庭院中。
“公主發生了什麼事?”
他一把抓住廊下心神不屬的雲脂手腕,口氣已經隱隱有幾分惶急。
“公、公主前日病倒,或是憂恐勞累過甚,至今臥榻不能起,也不許我們靠近……”
聽到雲脂的回答,沈哲子心內已是咎意大生。他考慮諸多終究還是忽略了公主的承受能力,這女郎雖然慣以強硬姿態示人,但心智終究還是稚嫩,這麼長時間的憂恐,哪怕一個成年人都有些承受不住,更不要說這個女郎。
他推門行入房中,卻沒有聞到什麼藥湯氣息,眉頭不禁更是一蹙,公主前日病倒,這些人難道就不知趕緊延醫問藥?
“誰?”
床榻上傳來一個虛弱急促的聲音,與以往頗富中氣的語調更不相同。
沈哲子聽到這虛弱的聲音,心中更增憐意,疾行入室內,回答道:“是我,公主,我回來了。”
興男公主躺在榻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衾被,待見到沈哲子行進來,小臉上頓時流露出濃濃驚喜之色,剛待要作勢欲起卻又躺了回去,似是氣力不支,臉上的驚喜也轉為了苦澀:“你又騙了我,沈哲子!你明明說過要在苑外等著我……這也沒什麼了,即便是騙,大概也是最後一次了……”
聽到這話,沈哲子心中咎意更增,疾行上前剛待要坐在公主身側,卻被公主擺手推開:“你離我遠一些,我這病……太不堪了些。”
“公主究竟哪裡不適?再嚴重的病症,要診斷過才好做定論,千萬不要諱疾忌醫,想得太多嚇住自己。”
沈哲子見公主小臉尚有幾分紅潤,不似沉痾纏身,便出聲安慰道。他心內也不乏後悔,早先葛洪歸鄉時沒有強留。見識過葛洪診治溫嶠的中風,對於這位小仙師的醫道造詣也有了很深的信賴。
“不、不要!你別走,陪我說說話……”
興男公主一把抓住沈哲子,示意他坐在床榻一側的胡床上,兩眼深情望著沈哲子,卻流露出與年齡不甚相稱的一種滄桑:“我真的、真的想與夫郎攜手邁過甲子!可是我、也終是福淺不壽,要辜負了夫郎。婦人之罪,無過不能承嗣添丁……歸於夫家來,阿翁、阿姑待我和善,小叔待我敬重,夫郎待我更是……沈哲子,你勿怪我好不好?我真的想、真的想……”
見這女郎流露出平生未有的嬌弱羞愧,沈哲子心內愧疚、悲傷俱有,以至於眼眶漸漸有了潮溼。自從動念要娶公主,他的心思難稱單純,本以為素來待這女郎已是體貼,但平生心繫更多還是自己的抱負,終究是有愧了這一份不摻雜質的依賴。
“公主你勿再深思傷神,無論你是什麼病症,哪怕訪便大江南北,我都要把你治癒!假使蒼天不肯多垂憐,人力也定能勝天,人不自棄,永無途窮!”
沈哲子緊緊握住這小女郎柔荑,語調堅毅說道。
公主聽到這話,小臉上亦流露出一絲溫馨笑意,反手攬住了沈哲子手臂,不乏柔情道:“我家夫郎總是敢為人之不能,我最喜看你偶發豪言模樣。那日在東海王叔苑內,看你那一眼便烙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