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又出事了,又死了人,而且同樣與沈哲子脫不了干係!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沈哲子在廣陵那一番服散傷身的論調經由同行之人傳回都內,很快就引起了都內的廣泛討論。原本這說辭也沒什麼,時下雖然服散成風,但是寒食散對於身體的戕害也並非所有人都視而不見。沈哲子有這種說法,那也是正常。
但問題出就出在他並不只單言服散傷身,而且還將之牽涉到北伐討奴上面。而在這番言論傳播的過程中,關於這方面的內容又被加以強化和發揚。結果發展了一段時間後,時論討論的重點已經不再是服散有害無害,而是直接與忠義與否掛上了鉤。
沈園摘星樓內長期聚集著一群憤青,高喊討奴口號。口號哪怕再怎麼激昂強烈,喊得多了總會讓人膩煩。這個時候有了新的理論支援,那簡直就是即刻便將沈哲子那番論調奉若聖圭,興高采烈開闢新的言論陣地。
於是這群人興高采烈的在秦淮河畔發起了一場焚散壯舉,寒食散本身只是幾種礦物石粉加上各種藥末構成,燒是燒不起來的。但這些人卻將散都裝在船上,直接將船燒燬沉江,同時高喊“絕散明志,壯體殺奴”的口號。
如此激烈的舉動,自然引起旁人的不滿。服散與否,只是個人意趣,怎麼就成了不忠不義之徒?
都內別的或少,最不缺窮極無聊的世家子。沈園這裡鬧騰的兇狠,反對者也沒有閒著,從言論和行動上扞衛他們服散的權力,乃至於專門乘船到摘星樓附近,群體服散,集眾狂歡。
兩方人針鋒相對,各持論調彼此爭執,初時尚能各抒己見,止於口角之爭。可是漸漸便滋生出火氣來,彼此辱罵乃至於爆發了肢體衝突。在一場規模最大的鬥毆裡,雙方參與者數百人,結果就是當場打死了七八人,傷者數十!
一時間,都內為之大譁!
都內傳來的急信,只是描述了一下事情的大概,後續如何,並未詳述。死者是誰,傷者是誰,是否暗中有人推波助瀾,一切尚在混沌中。
發生了這種事情,沈哲子自然不好再久留歷陽,當即便動身歸都。庾懌也明白這件事可大可小,事態緊急,直接便召集精銳部眾數千,沿途將沈哲子送至牛渚,也不歸鎮,就留在這裡等待事態進一步發展的訊息,隨時準備馳援京畿。
歸途中,沈哲子滿心的焦躁,不乏自責。近來意外頻出,他不得不檢討一下是否是自己的態度和某些做法過於激進了一些?
隨著一路的沉思自省,沈哲子的心情也由最開始得知訊息的驚愕轉為了冷靜。
通盤來看,這一樁意外並不是壞事,最起碼顯示出時人並非一味的崇玄務虛,仍然是有一批激進熱血之人敢於逆潮流而動,發出不同的聲音。無論這一份熱情是人為造成,還是時人心內血性被激發出來,對於世道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沈哲子所感到不安的是,沈園那些年輕人們雖然是他聚集起來,但這些人卻漸漸不受他控制,看法和行為過於偏激,非我必異。長此以往,非但不能對世道有什麼好的導向,反而極有可能成為禍亂之源,將世道攪得不得安寧。
同時沈哲子也意識到自己終究是有不足,並沒有對他的影響力有一個足夠的認識。往年的他雖然是劍走偏鋒,但卻一直行的很穩,哪怕是在大亂的局面中,仍能做到從容以對、進退有據。正是因為過往的努力,如今的他才算是真正站在了時局中央,不被世道所忽視。
同樣是因為他眼下勢位和影響力的增長,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被人所關注,在這個複雜的世道里,每個人都會對此做出自己的解讀。所以他的言行舉動,無論本意如何,在人群中產生的效果都會有極大的變形和扭曲。
簡而言之,影響力雖然足夠了,但沈哲子還沒有適應這種際遇的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