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沈哲子如此羞辱,諸葛甝與蔡系俱都不能淡然。
雖然以他們各自家世名望,不至於因為幾句惡評便前途盡毀,但沈哲子如今乃是宇內公認的賢流翹楚,尤其在年輕缺中所擁有的影響力,甚至連他們各自父輩都遠遠不及。一旦這種評價流傳出去,他們必會長久受人譏笑蔑視,想要將形象扭轉過來則千難萬難。
“我等才具優劣暫且不論,倒要請教梁公,為何要……”
蔡系也知自己在話語權上與沈哲子完全不在一個層面,避開這一點不談,轉而打算詰問沈哲子為何要兵圍戍堡,以加重淮南王對其饒惡福
不過話講到一半,便被身旁的諸葛甝拉了一把給打斷。
諸葛甝略帶不滿的瞥了蔡系一眼,心內甚至隱隱有些贊同沈維周的評價,當然只是蔡系。當下這種情況,是有多蠢才會再將話題往這方面引?這不等於明擺著告訴淮南王,若沈維周果然心懷惡意的話,不要指望他們這些人搭救,能夠趕到收屍就不錯了!
“梁公此論,恕我不能苟同。臺省、軍鎮各領職事,所需人才自然也各不相同。誠然目下邊事勇進使人心振奮,但江東也自有臺輔諸公領袖群賢,維穩時局,民生大治,為社稷夯實根本。梁公言中只重邊功卻無視德政,是否略顯偏頗?”
阻止了蔡系後,諸葛甝上前一步,振振有詞道。
然而沈哲子卻根本沒有與他辯論的興趣,垂眼望了一望,旋即便望向淮南王,笑語道:“我方自河洛歸來,便得苑中傳訊言是大王將要北進賀私,欣喜之餘也難免惶恐,不過懷抱添一玩物,不意竟得大王屈尊垂望。”
淮南王看一眼被晾在一旁而臉色漲紅的妻兄,心內忍不住一嘆,有心想要關照一二,但一時間也不知該要什麼。
更何況站在自家這個鋒芒必露的姊夫身旁,他心內壓力自生,稍顯侷促的笑了一笑,欠身道:“姊夫不必過謙,即便不言你於社稷壯功,彼此至親牽連,阿姊能為貴府誕下佳兒,母后也是欣慰不負功臣門戶,所以遣我私禮來賀。我也素來親睦阿姊,敬重姊夫,受此託付,賀喜之餘,也是希望能得姊夫一二點撥,不作虛榮無益之人。”
“此前諸事繁勞,不便遠出相迎。況且河洛軍事未定,我也不敢以私情而迷眾望,所以循儉相待,還望大王勿罪。”
沈哲子對此前冷落稍作解釋,又指著身後那稍顯簡樸的居舍道:“此方戍堡,若只單以材用論,自然不配王儀。但這正是淮南將士養武壯氣所在,王命加身,不敢辭險,勇行趨北,戰必勝,攻必克,胡虜雖眾,無能敵者。請大王稍棲於此,也是希望大王能有感此間烈氣,知我淮南將士勇貞之心。”
淮南王聽到這裡,神態更顯恭謹,垂首道:“姊夫舊年妙文佳句,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我也常誦之自誡,受教良多,又怎麼會因際遇優劣反怨望國之功士。我也聽早前姊夫為求盛功破敵,不惜輕簡入險,以身誘敵,因是而成黎陽壯功,這正是我需要法從的表率。”
對答之間,沈哲子也在審視觀察淮南王,年初雖然都中有見,但彼此也無深談,如今沈哲子倒是明顯感覺到淮南王的成熟,持禮恭謹,應答之間要比皇帝得體得多。
不過他也感覺到淮南王一個極大的問題,那就是恭謹的有些過分,或許在皇太后看來,這正是淮南王出色所在。但沈哲子卻感覺到淮南王與其是恭謹知禮,不如是習慣性的順從,乏甚主見,很容易就被人牽著鼻子走。
就像眼下來,淮南王看似應答得體,但僅僅止於對沈哲子話語的回應,除此便無其他。像是旁邊被自己羞辱一番的諸葛甝,既是其妻兄,又是府下重要屬官,淮南王若是真正的成熟,無論如何總要幫忙聲援幾句。
但他卻止於對答而已,話語根本不作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