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少年顯達,難免銳進,尤其梁公素來以施政剛猛而著稱,一旦其人正式入主徐州,勢必不可能再像郗鑑這樣願意和光同塵,與人為善。而他們這些鄉眾們要想保證自己的利益,彼此之間自然難免於碰撞。
“近日鄉野已有風傳,言是梁公大志北望,頗有驅逐江畔之眾以充北面地實想法。若果真如此,我等客遊孤魂難免再要奔波於途,輾轉難定啊……”
聽到這番話,席中眾人不免更加凜然。誠然人皆有思鄉之情,但感情之外又必須要認清現實,永嘉至今已經三十多年,他們這些南遷之眾最少都已經離鄉背井十數年,足夠一代人長成的時間,好不容易得以立足此境。
若是梁公入主後再不由分說將他們各自遣返原籍,則不啻於將他們過往這些年所有努力一概抹殺。桑梓雖好,但畢竟久為兵禍戕害,如今已經不知是個什麼模樣,許多人實在沒有放棄眼前一切,換個地方再從頭開始的勇氣。
郗鑑聽到這話,原本恬淡老臉也是陡然一沉,繼而便肅容道:“這種蠢話,何人傳出?梁公雖是少壯,但也久執邊事,英邁之餘不乏謹慎,凡有謀略,豈會完全悖逆眾情!其人國士之選,威懾南北,思慮難道還會不及鄉野傖卒周詳?這種流言,煽動群情,小覷王臣,乃是不折不扣的惡聲,我雖然離任在即,但若再聞何人揚此亂調,即便梁公不問,我也絕不相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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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聽到這話後,自然不敢再胡亂發聲。
而郗鑑本來不算太好的心情,也因此敗壞下來,雖然沈哲子入主徐州已是他們之間早有的共識,且如今已成定局。
但當中所涉利害實在太大,私底下必然會有一些暗潮湧動。至於這些鄉眾們前來拜會送別,其實目的也談不上單純。
將這種完全沒有根據的流言擺在公開場合討論,無非是希望能夠在郗鑑這裡得到更多保證,以確保徐州的局面能夠平穩過渡,當然最主要還是他們各自利益不要受損太多。
但這種保證可不是區區幾句話的表態那麼簡單,一旦郗鑑的保證與沈哲子稍後將要施行的政策有所牴觸,極有可能因此滋生禍患。
這些鄉眾們各自困於私利,對於局勢還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他們以為郗鑑有所表態就能給他們施加一層保護。
郗鑑卻深知沈哲子是一個怎樣強勢之人,如果沒有這些保證還倒罷了,但凡郗鑑做出什麼保證而為鄉眾引作自身的一個包庇,接下來一定會成為沈維周重點打擊的方面!而且郗鑑也將會因為多事,而變得尷尬。
所以郗鑑不給這些鄉眾以明確保證,本身就是對他們好。他如今已經年屆七旬,還有幾年好活?又能殘留下多大的影響?與其離任在即還指手畫腳的惹人生厭,不如選擇完全相信沈哲子。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郗鑑也減少了會客的規模和次數,重點則是盤點政務,封存府庫。
因為淮南都督府在這方面早有接手,倒也無需勞煩郗鑑太多,剩下的最後一點時間裡,他主要還是安撫一眾刺史府下的屬官們,希望他們能夠配合沈維周讓徐州局面快速穩定下來,不要因為這一次的交接而動盪太多。
但有的時候,怕出事、怕出事,偏偏就會有意外發生!
“昨夜清點府庫,不見了一具雷車弩!”
聽到府下屬官戰戰兢兢彙報,郗鑑心內也是悚然一驚,忙不迭召集府下軍士將事發庫房控制住,並將所有涉事官吏盡皆監押起來。
雷車弩這種利器,目下只有淮南的洛澗基地出產,徐州庫存也是從那裡購得。為了避免交接過程中出現動盪而為奸邪所用,郗鑑早早便吩咐人將淮陰城牆上的重型軍械拆卸下來封存庫中,可謂是已經考慮得很周到,但沒想到還是爆發了這種惡事!
在這種敏感時期,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