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一日也難承受得住。”
說話間,一行人便往營地中行去,孟匡循著這兵長語氣不動聲色的試探道:“曲周這些南軍,早被壓制得不敢出城,已經全無膽氣。將軍等縱橫此境,所向無敵,河北終究還是咱們自己地界,難道還有什麼危患?”
“淺見傖丁,你又懂些什麼?東武城無力據守,早被南軍攻下,現在那些南軍屢番挑釁,將主近日都在東面作戰,若非將士力戰,此境早不知被南軍掃蕩……罷了,說了你也不懂。”
幢主大步行走在前,言及當下不利的形勢,難免抱怨幾句,片刻後才醒覺過來,不願在鄉民面前露怯,便止住了這個話題,轉而問道:“是了,傳信所言,得獲南人重要動態,不要浪費時間,直管道來。”
“將軍既然至此,哪有不款待的道理,咱們便吃便談。”
孟匡行走在後,熱情邀請幢主入內,並吩咐周遭家眾們準備馬料,妥善安置這一行人所騎乘的戰馬。那幢主倒也不疑有他,吩咐一名兵卒在外指點鄉民該要如何保養馬力,便在孟匡的引領下行入窩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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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些傖丁也無須抱怨,跟旁人比較起來處境已經算好,還能得於甲兵照應看顧,至今尚能活命,沒有橫死荒郊,偶爾還能有進項。”
幢主一邊走著一邊絮叨:“也正是將主仁慈,不願殘害你們小民性命,居然還有物貨賜給。換了另一個狠心的將主看顧此境,你等還有這樣的好運?盛世藏金,亂世積穀,國事崩壞到這個樣子,只怕就連身在信都的主上,也不如你等晝夜還有衣食的進項。”
聽到這話,孟匡只是點頭稱是,言談之間不乏阿諛,待到那幢主並幾名兵丁行入窩棚之中,更將營地中所剩不多的珍貴吃食盡數奉出,食案上倒也豐盛。
這些飲食之物,除了他們自在郊野獵獲的獵物之外,其餘多數還是截獲的南人物資。那幢主坐在席中,忍不住又開口絮叨起來,無非同人不同命,身在晉國當兵都比他們這些羯卒要幸運,羯主遠遠避在信都,只知道一味傳令驅使他們用命,言及實際的利好卻一分不願施予。
反觀南人的王師部眾,這段時間作戰表現委實不算漂亮,因為沒有戰馬可用,被堵在廣平郡境中一個個的據點裡,不敢外出求戰,反而各種衣食的補充屢有不斷,實在是讓人羨慕又嫉妒。
孟匡在席中作陪,聽到這幢主的嘮叨,心中又有一番感想。其實無論他們這些小民還是羯軍中的底層兵將,或是不瞭解大勢,但具體到細節方面的優劣,自然也都能分辨得出。
他們不是不願意依附投靠王師,只可惜各有各的為難處境,也並非簡單的拍拍屁股坐在王師一邊便可保無憂。
幢主忍不住抱怨一番,自覺得弱了自己這一方的氣勢,轉而又開始吹噓起自家來,主要誇讚的自然還是他們的將主石閔。
跟羯軍其他方面相比,他們這一路在石閔率領下的部伍表現可謂出色,其他方面包括坐鎮襄國大邑的眾將麻秋,都在晉軍的窮攻之下被打壓得抬不起頭。反倒是他們,屢屢反制晉軍,截獲晉軍往前線輸送的各種物貨。
“別處畏敵如虎,唯獨我軍,只將晉軍當作輸功送貨的人力罷了。你們這些傖丁也得沾惠利,只不過耳目用得勤力一些,通傳一些敵軍舉動,真正廝殺搏命還是我等,這樣的活命恩惠,如此世道下又有多少?來日就算回軍不收,將主也不會挾恩加害你等,從容自去,你們也安心在南國治下做個順民,誰又會窮追舊事?”
孟匡聽到這裡,心中也忍不住長嘆一聲,道理自是這樣一個道理,他們此前正是懷有這樣的想法,所以才向上白的羯軍傳遞訊息。可是現在形勢又有不同,根本無需窮追舊事,他們的罪跡已經被晉軍所掌握,若還不知錯而返、掙扎自救,那真是十死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