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臨頭才來燒冷灶,而這個冷灶只是他冷落了而已,在都中卻是炙手可熱,煊赫無比,曹立不免就方寸大失,一時間不得其門而入,只能攔路拜見。所以無論沈家護衛對他如何無禮,曹立都是不敢有怨言的。
“今日斗膽冒犯,衝撞駙馬車駕,實在是感激之情熾熱難耐!”
曹立撣了撣身上的浮塵,鬚髮略作整理才敢上前,他整理了一下思緒便開口道:“早年流落淮地,不能奉養族祖奕公,心內已是慚愧難當。多蒙駙馬高義,族祖能夠遷於二祖陵畔,得享哀幸,實在感念至深,不知何以為報!”
沈哲子聞言後便擺了擺手,說道:“你也不必謝我,我之所以有此一論,也是感懷中興諸賢匡扶鼎業於江東,崢嶸舊骨,不應沒於亂草之下。有此意動,既不為你一家,也就不必受你重謝。既然奉養已是有缺,那不妨歸家準備善葬,不負先人。”
說完之後,沈哲子便準備吩咐車駕起行。曹立見狀,心內卻是急躁起來,他當然也想歸家準備改葬,但問題是插不上手啊!他最大的依靠便是羊賁和王彪之,現在羊賁對他避而不見,王彪之則癱臥鄉中,他家紅口白牙往前湊,人家又認得他是老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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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請留步!”
曹立不能坐視唯一的機會錯過,將牙一咬,哪怕冒犯也要最後努力一把,大步上前抓住牛韁繩對沈哲子說道:“大恩不知應當何償,願為駕前役卒!”
這個曹立打的什麼主意,沈哲子又怎麼會不清楚。略一沉吟後,他索性直接說道:“你也不必作此態,我眼下正要往沈園去與人同賀此事,若是想去,上車來同行吧。”
曹立聞言後,已是欣喜若狂,順勢上了車卻不往內去,坐在了御者位置旁邊,滿臉堆笑道:“形容有礙觀瞻,不敢近前玷汙。”
看這曹立如此謙卑的姿態,沈哲子忍不住嘆息一聲。不生活在這個年代,實在很難體會到門第的意義。這個曹家他並不陌生,在江北廣陵也是排得上號的軍頭,一門勇將,數千悍卒,就算是這樣,因為一個門第有差也不能挺直腰桿、揚眉吐氣。
此人如此逢迎自己,應該是在冒充曹氏宗親的問題上出了紕漏。沈哲子略一沉吟,當中的玄機也大概能夠想明白。對於這種冒認祖宗的事情,沈哲子倒沒有太大的反感,他家也就是略具閥閱,否則他也未必不會做。這在時下而言,甚至不能說是成功的捷徑,而是想要成功必不可少的一個條件。
但這曹立很明顯走的青徐人家的路子,在不清楚內情之前,沈哲子也不會隨便插手。
那個曹立坐在御者位置,又忍不住對沈哲子恭維道:“駙馬今次倡議,大益於世,大慰人情。卑下不才,心內也是欽慕有加,只是怯於自拙,不敢勇薦。但駙馬若有所用,必效犬馬之勞不敢有辭。”
沈哲子聞言後只是笑笑並不說話,說實話,他現在既不缺人,也不缺錢,對於曹立這種不明底細的毛遂自薦,真是懶於回應。
因為沈哲子的沉默,讓氣氛隱有幾分尷尬,曹立心中便不免有些焦躁,權衡半晌後,他還是決定將話說得更直白一些:“我家流落淮土,舊親確有疏遠,時人多有不明,難免對歸宗事宜有所薄議,實在難以自辯……”
“哈,你這一說,我倒是記起來。家中不乏長者早年在都中與奕公論交,確是不曾聽奕公提起過此節。”
曹立聽到這話,不免傻了眼,他之所以敢於找上沈哲子,就是因為記得這位駙馬當時在虞胤的送別宴會上對他態度尚算和藹,不乏迴護。沒想到時過境遷,如今的態度已是有所不同。
“這、這……其實、其實此事不是無跡可尋,琅琊王叔虎、泰山羊士勇,俱可為此作證。”
心亂之下,曹立已經隱有口不擇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