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三代以降所未有之大浩劫,士、民皆懵懂,不乏虧於大義,正宜重彰諸夏威烈,先輩風骨,壯勢之餘,也能使生民壯氣,輕蔑雜胡,難堪奴役。”
江虨不乏沉痛說道。
沈哲子聽到這裡,眸光已是大亮,首先是欣慰於這些共事者們隨著歷練日久,無論能力還是才具都已經有了長足的進展。類似的想法他也一直有,只是一直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切入點。
從某方面而言,也是心理陰影在作祟,他是深知那些鄉宗門戶們是個什麼貨色,給點陽光就燦如後世北魏為了加快漢化,促進融合,扶植起了一批門閥巨姓,所謂五姓七望,固有傳承暫且不提,那種近乎統治輿論的能量,大多從那個時期開始累積爆發起來。
這些門閥巨姓們,牛逼與否,又給世道貢獻多大暫且不論,若從道德瑕疵角度而言,這見風使舵的本領絕對是宗師級的。所以沈哲子下意識的不想給這些人做出什麼讓步,哪怕這會令他北伐的腳步變得苦難重重,但這些門閥巨姓一旦壯大起來,反過來就會成為困鎖住他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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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些人還不同於江東那些所謂高門,江東門戶更多的是追求一種政治特權,但在鄉土的根基其實非常薄弱。但是北方則不同,這些人深植於鄉土,努力將根系發展壯大,如此才能在亂世中存活下來。如果給予他們太多的讓步,只怕還沒等到徹底掃滅胡患,整個華夏又將會是割據群起,亂成一團。
但正如江虨所言,這些人不是沒有脈門,兩漢察舉孝廉,比的是誰更孝順,親長在世時暫且不論,死去後風光大葬那是絕對不能馬虎的。因此兩漢厚葬成風,甚至有人為之傾家蕩產,這就是取士制度對價值觀的導向,死人過不好,活人就沒未來。
所以後世那些盜墓賊們,真正該拜的是兩漢這種察舉制度。如果沒有這種制度對社會風氣的導向,發丘中郎將們又能發個鬼啊。
淮南都督府如今的宣傳造勢手段已經極為強大,印刷、戲曲等等諸多手段配合下來,在這樣一個民智尚未普開的年代,絕對擁有能夠把一兩個平平無奇之人打造成為亂世巨星的能力。這一道理古今皆同,要知道就連後世民智已經普開的年代,冉閔都能被塑造成某一部分人信之不疑的華夏救星。淮南都督府所掌握的手段渠道,絕對是領先於整個時代的。
而江虨這一番話其實也是蘊含著一個樸素道理,那就是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人能夠做到所謂的為萬世開太平,古人或忠或奸,究竟在那個世道又做了什麼,其實並沒有什麼窮究深辯的意義。他們僅僅只是逝去歷史長河中一線波紋或是一道駭浪,能夠在後世再掀起什麼波瀾,主要還是其人其事能夠迎合後世某些需求,這也算是一種以史為鑑,各取所需。
當然,江虨在此刻提出這樣一個建議,其實也是存有一些私心的。圉城是他的家鄉,雖然此處風物在他看來分外陌生,但毫無疑問,如果論起圉城的前賢,他的父親江統絕對是一個繞不過的人。尤其在淮南軍矢志北伐的當下,單憑一篇《徙戎論》,江統就給他的子孫們留下一筆挖掘不盡的寶貴遺產。
沈哲子在稍作沉吟之後,便同意了江虨的這一提議,無論江虨有無私心,江統都絕對是一個值得大書特書的人物。不過眼下再過分宣傳《徙戎論》,其實還是略顯單薄,頗有幾分事後諸葛亮的意味,頂多只是讓人感慨幾句江統果然真知灼見,預料成真。
所以除此之外,沈哲子也是準備親自提筆再寫一篇祭文,而這篇祭文,將會成為日後北伐戰爭的綱領性檔案。當然他不是自負有那麼高的雄壯文筆,而是因為他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比較合適的選擇,那就是明太祖朱元璋北伐時所釋出的《諭中原檄》。
與腦海中其他千古名篇一樣,《諭中原檄》的全文沈哲子也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