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何以篤定來犯者不過烏合?另君侯何以篤定必有夜襲?”
邢嶽聞言後便哈哈一笑,並不以營外越發喧噪的廝殺聲為意,仔細向王猛講解起來:“此間雖然王治未播,但王師前鋒也是屢作掃蕩,凡奉令旗號之眾,俱在監察之內。野戍遍設,或不能嚴糾鄉野,但也能監察賊眾強弱……”
透過邢嶽一番解釋,王猛心中諸多疑問才漸漸明悟。王師主力雖然退回弘農休養,但斥候始終活躍在周遭境遇之內,周遭那些成建制的敵軍部伍凡有排程,俱都監察在望。由此而言,便可篤定那些來犯之敵不可能是旗號森嚴的卒眾。
就算真有敵軍化整為零、潛入至此,選擇他們為目標的可能也微乎其微。此處距離弘農王師大本營不過一日路程,即便是發生萬一可能,蕭元東率眾出擊一探可知敵軍虛實,或可趁合圍之勢未成突圍求援,若敵軍真是烏合,夜中反殺更可攪亂敵陣,卻敵營外。
至於為何篤言今夜將會遭遇敵襲,這一點更加沒有什麼玄機可講,王師勢大無從隱瞞,或動或靜牽扯人心,弘農郡境之外肯定不乏窺探之眾。關中紛亂經年,尤其剛剛一個寒冬過去,包括那些強梁盜匪俱都飢寒交迫,一旦發現這樣一支貨運豐厚的輜重隊伍,怎麼可能無視放過。
,!
換言之包括蕭元東在內,也不可能未卜先知,之所以說今夜會有敵襲,也只是透過人情判斷這個可能比較大。哪怕不能偷襲得手,也可以試探得出這一路王師戰鬥力如何,繼而在後路上集結更多賊眾襲殺哄搶。
聽完邢嶽的解釋,王猛不免長久默然,更加認識到紙上談兵的淺薄。僅僅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判斷,便牽涉方方面面,談不上有多高深,但若忽略一點,便有可能付出慘痛的代價。而這種具體情況的判斷,哪怕最高深的兵書都不可能盡錄在冊。
且不說王猛的垂首不語、自慚形穢,蕭元東率眾出營之後大半刻鐘便呼嘯而回,陣型略顯散亂,將士們箭囊也早已經空空,刀槍俱都沾血,望去令人生畏。
“賊眾都已潰去,告令營中安息。”
蕭元東翻身下馬,肋下馬槊尚在向下滴血,他看一眼營門後翹首探望的王猛,心中一動,示意幾名卒眾將幾個兀自嚎叫掙扎的俘虜押到營內,而後便指著王猛說道:“會不會用刀?自去斬了練膽。”
這話或許還有幾分關照的意味在其中,可是王猛聽在耳中卻覺得分外刺耳,忿聲道:“少幼雖然無功,但也絕非膽怯!陣斬之功,我自……啊!”
慷慨陳辭還未講完,王猛已經驚呼一聲,只因半空中一物向他拋來,下意識揮臂格住,卻有一團腥潮直撲面門甚至濺入口中,待到低頭藉著火光才看清楚,乃是一個鮮血淋漓的人頭,更要命是那人頭兩眼圓睜、黑白分明,落地後恰恰直勾勾盯住了他。
眼見王猛驚恐後跳,蕭元東已經大笑起來,心情也因此好轉幾分,上前一步將沾滿血漿的手掌搭在王猛肩上笑語道:“小子稟賦如何,我還未能觀知。但大將軍予你頗多重視,我也不以尋常望你。下邽本非善地,若真惡戰正酣,我也無暇顧你。若你無計自謀求活,辜負大將軍殷望,一具腐骨拋擲荒野我都懶得揀取。”
王猛聽到這話,心中也是半羞半怒,低頭吐出濺到口中的腥熱碎肉,強壓下那股乾嘔欲,才語調略顯生硬道:“大將軍垂青厚望,我自捨命相報。即便烈骨曝野,豈敢有勞將軍!”
蕭元東聽到這話,已是昂首大笑起來,拍拍王猛肩膀,繼而便振臂喊道:“來犯賊寇俱已擊潰,各自安息營舍,養足氣力,不可耽誤行程!”
不旋踵,營卒們散去大半,營中炬火也裁減許多,夜色再次渲染入營。又有幾十名營卒上馬出營巡望,馬蹄聲在曠野中迴盪不息。
王猛這會兒卻了無睡意,彎腰抓起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