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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怒起殺人

天還未亮,卞章便起了身,朦朧夜色中披著單衣行到內室窗下側耳傾聽片刻。

“是七郎嗎?你怎麼不多睡片刻?”

室內傳來一個老邁女聲,伴隨著一陣激烈的咳嗽。卞章連忙行入房中去,藉著依稀晨光看到老母圍著薄衾半躺在木榻上,滿面倦容,應是又受病痛折磨一夜未眠。眼見這一幕,卞章眼圈便紅了起來:“兒子不孝,不能為阿母延醫祛病”

“傻孩兒,這本是老病根,往年家境好時也是這般,求醫再多,也難根治,不過是虛耗錢帛。”

卞母憔悴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旋即又捧著心口咳嗽起來。卞章見狀,連忙撲到案上由紗罩瓦罐裡倒出一碗清湯奉上去,卞母飲過後,喘息聲才漸漸平緩下來,望著卞章問道:“你起身這麼早,又要去宗裡做事?”

卞章點了點頭,旋即又聽母親道:“宗中做事,最要緊是眼明手捷。我家不同以往,你父兄俱已不在,你要謹記對幾位叔父持禮恭謹,秋中鄉議才好得檢舉。”

“兒子明白。”

卞章輕撫著母親乾瘦的後背,眼見母親仰在榻上漸漸有了睡意,便才瞧瞧退出房來。

此時東方漸露魚白,卞章提起木桶出門去汲水。原本他家也是有一口水井,但是年前郡府新有政令,各家蔭戶匿人難於檢點,因而正稅之外再加雜調,家中有水井者還要額外再繳納一份賦稅。卞章他家委實沒有太多餘糧,只能將水井再以土石填塞,轉為往莊中公井取水。

這座莊子近百戶人家,多為卞姓族人。琅琊卞氏於郡中也是大姓,南渡而來近千戶,分散安置在幾處僑鄉中。彼此俱為宗親,互相之間倒也有照應。

莊中不乏人早起取水,看到卞章於途中,則不免有詫異:“怎麼今天又是七郎你來取水?你家石胡呢?”

“近來農事繁重,石胡被宗中呼叫去宗田勞作去了。”

卞章笑著道,他家除母子之外,尚有一個老羯奴。那老羯奴姓名為何已不可知,莊中人人稱之石胡,其意卻是所指禍亂他們鄉土的羯胡石氏,以此譏諷。

聽到這話族人們便紛紛皺眉道:“宗老們做事有欠公允!七郎你家成丁都無,怎麼算抽丁也抽不到你家!”

卞章聞言後苦澀一笑,卻不多什麼。他其實年過十七,倒盼著宗中給他立籍成丁,這樣便有機會爭取鄉議取評,若能入品,閤家都有指望。然而可惜得很,宗中抽丁想得到他家,鄉議卻每每將他家落下。

取水一趟,剛剛家將水倒入大桶中,卞章聽到庭內有動靜,轉身出門,便看到一個佝僂老邁身形在籬牆下站著,那便是他家老僕石胡。只是這老僕鬚髮凌亂,眼角還隱有烏青,行路也有些跛足。看到此狀,卞章臉色頓時一沉道:“石胡,他們又來辱你?”

那老僕石胡聽到這話,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卻因牽動傷勢而抽一口涼氣,乾笑道:“怪只怪卑下運數不好,生作了羯奴。羯賊敗壞世道,禍亂鄉土,不獨郎君們深恨,卑下也是怨恨。能讓郎君們有所暢懷,卑下也覺舒心”

卞章聽到這話,當即便是默然,拉著老羯奴坐在了石凳上,搬起他的腳為其揉搓瘀傷。這老羯奴還是他阿爺在世時,於琅琊本鄉中救下來的一個苦命人,自此便留在他家聽用。哪怕南渡時父兄為宗人斷後,連帶自家親信部曲齊齊喪命,這老羯奴也始終不曾離去。

南來立家之初,卞章不足十歲,宗人們起先還算感恩照顧,但是久而見疏。若非這老羯奴支撐家業,他和病重老母哪得活到現在。因而對於這老羯奴,卞章心中實有親人一般的情誼。然而羯胡在北地攪亂世道,宗人們對羯胡都是懷恨在心,繼而便遷怒他家老羯奴,經常要遭受辱罵踢打。

“七郎長大了,手力漸足,日後可持大筆,可揮刀弓,如老主公和五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