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子早猜到西陽王有此來意,甚至將那彭會扣押在手中,主要的意圖便是要引西陽王出面。這老傢伙平日只作龜縮狀一意斂財,若不靠南頓王出面,沈哲子也不好下手將之逼出來。
因而聞言後沈哲子便苦笑一聲,嘆息道:“若非被迫過甚,我怎敢為此?縱然大王不來勸和,我亦深悔強逞一時意氣,卻自招惹麻煩上身,如今已是不知該要如何應對。”
西陽王聞言後,淡然一笑,頗有長者風範搖頭感慨道:“年輕氣盛總是難免,偶有一時衝動事後卻追悔懊惱,我年輕時亦多此種經歷。維周倒也不必過憂,我今日來作說和,便是要消解你兩家之戾氣誤會。我四弟此人雖不乏衝動,但也絕非頑固不聽勸解者。維周既然已有悔意,稍後我出面兩方對坐傾談,自能盡消前隙。”
沈哲子聞言後神態卻是更多苦澀:“大王誤會了,我之所悔卻非此節。杜道暉乃我禮待嘉賓,南頓王公然挑釁,我若無有回應,顏面將置何地?至於真正讓我悔者,大王一觀便知。”
說著,沈哲子讓人遞上一份卷宗來,將之推到西陽王面前,又嘆息道:“煩惱皆因強出頭,說到底,也是我自己招惹愁緒。不怕大王見笑,擒下那悍匪彭會之後,我本意是盤查一番,得悉其人更多罪狀後一併交付郡府,或能邀一二虛名。然而這彭會或知死之將至,開口大肆攀咬,交待出的內容,卻是讓我觸目驚心!”
西陽王聽到這話,心內便是一突,連忙攤開那捲宗細細閱覽,只是越看,額頭上冷汗已是涔涔湧出。這卷宗初時尚還正常,多為那彭會早年所為擄掠害人之惡行,只是到了中途,卻陡然牽涉出一樁驚天秘聞:南頓王圖謀造反!
關於此事,卷宗內容前半部分還是語焉不詳,然而再往後卻漸漸變得詳實具體起來,甚至細緻到何處屯兵、何時出兵、攻打何處、要封賞處罰何人,已是條理分明,讓人心驚不已。
“這、這是假的!那彭會定是在汙衊!”
西陽王將卷宗一推,氣急敗壞說道。
沈哲子也慨然道:“我自然知道這不可能是真的,別說並無此事,即便是有,南頓王又豈會讓此等卑劣之人知悉!然而那彭會言之鑿鑿……唉,總之,若早知會有此等劣事,我真不該多此一舉,留那彭會一命,就該一早將之斬殺,如今已是悔之晚矣!”
“大王既然來此,我也不敢再有固執。那彭會用心險惡,已被我家人斬殺,首級於此,大王稍後可著人送至南頓王府上,我卻已不知該再如何面對南頓王。事態至此,我只能向大王保證,那彭會不曾入我家門,我亦半點不聞其餘。若南頓王要因此而見疏相疑,或心懷惡念,我家亦絕非束手而待死者!”
講到這裡,沈哲子渾身也是透出一股凜然之氣,那決絕語調讓西陽王不免心悸。他眼望著被沈家僕人送上來縈繞血腥氣息的一方木盒,心中更是惡寒,澀聲道:“不至於此,不至於此……本就兇徒妄言汙衊,豈可因此而兩不相容!”
嘴上這麼說著,西陽王額頭卻已經滲出細密汗水。他家兄弟在謀劃什麼,他自覺要比沈哲子要清楚得多,這卷宗中雖是汙衊之言,但若真流傳出去,引得有司追查,怕是有極大可能要弄假成真!
若是別人知悉此事,西陽王怕是早動殺人滅口之念,但如今卻是沈哲子,便讓西陽王糾結萬分。且不考慮他有沒有這個實力,單單彼此之間太深的利益糾葛,便讓西陽王難生此念。但若不剪除這後患,若真的事洩出去,後果亦是讓西陽王不敢深思。
西陽王下意識要起身告辭,準備離開去找南頓王商議對策,然而這時候沈哲子卻在席中說道:“此事無論真假,亦或成敗,我倒覺得大王實在不必為此而憂慮。大王難道不見王太保?”
聽到此言,似有一根鐵錐瞬間摜入心中,讓西陽王紛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