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上游碻磝周邊重軍雲集、熱鬧非凡,位於青州北境的樂安,則就要寂寞得多,以至於此處王師跨河北進、攻打冀南樂陵的戰事一路暢通無阻,除了一些鄉豪塢壁並跨境流寇的侵擾之外,幾乎沒有遭遇什麼像樣的阻抗。
負責進攻樂陵的,乃是青州廣固軍府督將許寧和水軍督將徐茂,還有就是早前被派往樂安的將領莫仲。這三路人馬雖然是以徐茂為主將,但彼此間並無明顯的主從關係,也可以說是各自為戰,都督沈牧給他們各自下達了不同的作戰任務。
徐茂這一路水軍,原本也算是河防水軍的一部分,不過隨著海路的開闢,特別是與遼地跨海聯絡日益頻繁之後,便也漸漸常駐樂安海港,此前行臺徵召水軍西進,徐茂所部便成了留守黃河下游最重要的一股水軍力量。
原本徐茂是應該內歸增援碻磝的,但是隨著碻磝失守、戰事再起,他便被沈牧下令直接留在樂安待命,不必急於西歸。
等到沈牧正式確定此一戰的整體戰略思路之後,徐茂所部水軍,便成了跨河進攻樂陵沿岸諸多防戍據點的最重要一股力量。
這一路水軍,名義上雖然有著兩萬餘兵力,但其中一多半,要麼是樂安當地水港船工、役卒、或是跟隨海船護航的軍卒,而真正明確歸屬徐茂統率的兵力,甚至不滿三軍之數,堪堪達到八千餘眾。
但是羯國方面、樂陵沿線防戍力量則要更加虛弱,羯國甚至都沒有成建制的水軍力量於此駐防,主要還是依靠當地一些豪強鄉勇組織漁船,沿河、海沿線抵抗晉軍的接近或是登陸入境。
防務之所以如此鬆弛,一方面自然是因為羯國沒有足夠的力量、也根本就不捨得大筆投入營造河、海防線。另一方面則是來自地方上這些豪強的暗中掣肘與阻撓。
樂陵地方上這些豪強不願意羯國中樞將手過多的插入鄉境之內,這自然是豪強本性使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們捨不得放棄與南面青州互市商貿的高昂利潤。
此一類的走私行為,行臺於青州派駐的官員們也並不禁止,反而私下裡很是鼓勵。所以樂陵可以說是南國物貨大規模湧入河北的最大視窗,河北之地百業凋零,諸用告急,種種需求都要仰於外部。
樂陵依河瀕海,地方上這些豪強們本身就掌握著漁鹽之利,可謂身家豐厚,如今再得與南面貿易的巨利,可以說是如今河北境域之內過得最舒服的一批人。
對於這一點,石虎自然不會視而不見,但他之所以還能按捺得住,自然是因為透過樂陵湧入河北的各種物貨的確是從方方面面解決了羯國內部的燃眉之急。他若是將此境控在手中,晉人未必還會進行貿易,便等於斷了一條外補的通道。
而且樂陵此地早年曾為晉人邵續所控制,一直到了很晚才歸於羯國統治中。舊年邵續所控制的厭次,甚至一度成為晉國於河北之地最後一處據點。
常年的戰亂攻伐,也早已經讓樂陵鄉勢萎靡到了極點,因是目下那些盤踞境中大收商貿惠利的豪強,其中一部分是舊年羯國派駐的軍頭,還有一部分則就是來自鮮卑段氏之流的東胡之眾,真正樂陵本地的晉人門戶反而不多。
所以就算他們想要背趙投晉,以向來倨傲的晉人脾性,也未必就會接納他們。當然,石虎也不會任由這些人幫助南國搜刮河北資財膏脂而全不理會,每年都要從這些豪強手中敲詐鉅額財貨,才會對他們稍作縱容,留有尺寸的法外之地。
而這一部分所得財貨,也成了目下羯國除了窮索鄉野之外,為數不多的進項之一。
行臺此前專注西線,在東線並沒有什麼大規模的開拓計劃,因此過去幾年也就相安無事。但如今且不說行臺西線已經漸漸略定,可以抽得出手來東顧,單單羯國石宣輕啟戰端、貿然襲攻碻磝這一點,行臺便絕不可能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