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國的龍驤軍在離開碻磝大營西進滑臺的時候,行進速度並不算太快。
一方面是因為龍驤軍凡有出動,輜重後勤壓力太大,單單人馬甲械便裝載了幾十駕馬車,再加上那些神駿的戰馬所需要的特殊搭配的馬料,所以這一行除了三千多名龍驤軍將士之外,還有五千多名僕兵、役力並上百架的馬車隨行,速度自然便快不起來。
還有一點那就是主將石韜自己謹慎使然,不敢推進得太過迅猛。雖然他在兄長石宣面前表現的是豪氣干雲,無所畏懼,但心底對於活動在晉人腹心之地的河南還是心存幾分忐忑的。儘管龍驤軍初戰告捷,但石韜也並不認為晉人王師便是土雞瓦狗之流不堪一擊。
之所以有這種心理,倒不是說石韜比他的兄長們要更加謹慎或是膽怯,而是彼此的成長經歷不相同。
石宣等幾個年長的羯國皇子,都是成長在羯國國勢蒸蒸日上、羯國精銳縱橫南北、無有匹敵的歲月裡,自然而然生出一種驕狂之氣,自以為天老大他老二。這種積年養成的驕狂性格,並非朝夕之間能夠更改。
石韜的年齡要遠遠小於石宣等人,等到他成長起來、有資格參與國中事務的時候,羯國國勢已經不復往年獨大,身邊一眾人或是色厲內荏、或是憂心忡忡,言行舉止俱都流露出對南國晉人的警惕與忌憚。
一個時期自有一段故事,而一個時代也自有遠超世道其餘的天之驕子,石宣與石韜雖為兄弟,但這幾年的年齡差距,則就分屬為了兩個時期,無論聽聞、經歷還是感受,俱都迥然大異,自然也就造成了對事務不同的看法。
石韜所以看不起他幾個兄長,原因也在於此,在他看來,這幾人無論言行舉止,雖然都充滿著對南人的不屑,看似驕狂豪邁,但卻只是一種不甘心承認家勢、國運江河日下的事實,既無能為力,又充滿不甘的色厲內荏。
“我家胡夷體格,僥倖得趁天地革命之際竊據符命,但以胡夷治華夏,談何容易?因是與南人交戰,更需謹慎小心,才可維持蒼天薄愛不失。如那蠢鈍之流,不能審時度勢,一味恃強逞兇,只道南北仍是舊日境勢,必也因暴而亡,不能久立。我今次離營獨戰,也是存念要避開與他一同遭殃!”
行軍途中,石韜也與隨軍的心腹們小作談論,直言不諱他並不看好石宣,自覺得跟那個不識時務的傢伙混在一處,他還不如自己外出逐功,以待主上南來之後再作呈獻。
暫且不論石韜其人是否比其兄長更高明,但最起碼眼下,他這一點謹慎可以說是暫時救了他一命。因為他離營西行到了第三天,已經行到距離滑臺半程的時候,前路便出現了晉人騎兵的蹤跡。
石韜雖然還不知他所遭遇的這一路晉軍乃是南人的奮武軍,但聽斥候回報言是對方騎兵人馬精壯且數量不乏,甚至軍械配給都不遜於他們龍驤軍,石韜自然也心知這一次應該是遭遇勁敵了。
他心中也暗呼僥倖,因為就在此前不久,部伍中還有將領不耐煩如此緩慢的行軍,勸說石韜暫且放棄資械、役卒,輕裝而上,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克滑臺,然後再休養以待後繼。
但是出於謹慎考慮,石韜沒有聽從,果然就與晉人強軍不期而遇。若他此前敢有絲毫輕敵冒進的想法,此刻大概就要率領營士一股腦衝進南人的殺陣中了!
奮武軍抵達滑臺已經有兩天的時間,主將沈雲心中不乏憤懣,當羯軍南來偷襲碻磝得手時,他所部軍伍才剛剛抵達鴻溝,之後不久便接到了二兄沈牧嚴令他奔赴滑臺待命的軍令。
奮武軍雖然是行臺強軍,但大抵也面對如羯國龍驤軍一樣的困擾,那就是如果想要保證完整的戰鬥力,軍械配給無可避免。除非是像幾年前奔襲隴上一樣,只為爭搶時機,那也只能大幅度削減軍械配給以提高速度。
不過奮武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