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沈哲子沒有什麼瞭解的豫州文職官員,這會兒心內已是不乏凜然,看不出這位姿態俊雅的駙馬居然殺性如此濃烈!
然而更多的人則在考慮沈哲子所提出的這個構想,將黃權所部困於合肥,全殲於此?能麼?有必要嗎?
這其中心情最為複雜的莫過於庾懌,在看到眾將俱是沉吟不語,原本大戰在即而稍顯激動的心情不免略有冷卻。尤其看到沈哲子一臉沉靜的坐在席中,心中不免更有感慨。
他向來都認為時評對他不乏貶低,他的才能其實遠勝時人所見,尤其是從臺中避任歷陽的時候,更是卯足了勁想要證明自己,然而卻常有無處發力之感。雖然藉由江州之亂,讓時人對他紛紛對他刮目相看,但他明白在這件事情當中,自己所佔分量其實並不大。
從確定目標,一直到最終逼死了王舒,庾懌心裡其實都沒有確定必勝的信心。他只是依照原本的計劃而行,身臨其境眼看著不可能的任務最終被完成!
而將不可能轉變為可能,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並且認為自己的心胸視野都有了一個長足的進步。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還是有欠缺。
黃權是什麼人?僅僅只是羯胡近乎流放,安置在偏南地區的一個虜將而已!而他已經是方伯之重,鎮守西藩,合肥這一戰雖然是豫州主攻發動,但事實上調集的人力物力已經遠不止於豫州一地,可是他竟然還沒有膽量構想將對手全殲於此,人地俱得!
“維周此論,實在是大振久疲之人心!奴賊天厭,亂我舊國,侵我鄉土,正該窮追而殺盡,豈能容其來去自如!”
感慨過後,庾懌已經在席中拍掌笑語道,繼而轉望眾將:“合肥一役,乃是江東久疲之躍進,內外殷望,不容有失!若是隻取廢土空城,卻使我民眾流落於外,久虐於奴賊之手,未可稱全功!”
駙馬身份地位雖然特殊,但畢竟也只是同僚,有什麼建議,眾將尚可暗持保留。可是現在刺史都這麼說了,那就等於給此戰定下一個基調,眾將不管心內是何感想,這會兒都只能表態附和。要知道現在豫州已是戰爭動員狀態,他們真敢言辭激烈的反對,即刻被架出去砍頭都無處訴冤。
目標有所調整,那麼此前制定的計劃肯定也要有所修改。不過這也談不上朝令夕改,會令軍心動盪。畢竟並不是放棄原本的計劃,只是在這計劃的基礎上再進一步,將奪城改為全殲。
豫州的優勢是很明顯的,而且戰場上瞬息萬變,倒也沒有必要在一開始便指定什麼周詳的作戰計劃。頂多是要預留出一個變數,用以應對這個情況。所以談論到最後,也談不上有什麼戰術修改,只是需要積極應對的情況又多了一種。
接下來沈哲子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觀看眾將各抒己見。其實戰爭落實到具體的操作,無非將士用命而已,戰前怎樣周詳的討論和規劃,只能將可預期的變數消弭到最低。如果執行力達不到,怎樣的戰前動員都只是畫餅而已。
在眾將結束討論之後,沈哲子才示意身邊的陳規掏出一份詔令,公示眾人:“臺內對於今次合肥之戰,也是深寄厚望。戰雖未果,已有特詔頒行,繩規褒揚來日奮戰創功之士!”
眾人聽到這話,眉梢俱是一揚,早在沈哲子出都之前,其實關於這一點,已經在豫州風傳開來。於是眾人便肅然起身,靜候沈哲子宣讀這一份特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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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令的內容很簡單,除了那些客套的勉勵虛辭之外,最主要最實際的內容便是一份“甲田令”!
至於甲田令的內容也很簡單,核心只有一點,在豫州新收復的土地上,不再施行原本的軍屯,而是一如荊襄,以奚官奴代甲士而耕。
所謂奚官奴,便是官府所掌握的役戶,由這一部分丁口代替甲士耕種,而不再像原本的軍屯兵戶那樣兼顧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