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
別的不說,單單沈氏早年的興起,便充滿了詭數與背叛。沈氏富則富矣,但在南來僑門眼中,不過是區區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土豪宗賊罷了。正是由於王敦的親暱,沈氏才漸為時流所知,所以王敦是對沈氏有著知遇之恩。
但就算是這樣,沈氏背叛起王敦來仍是毫無負罪感。在時人看來,王敦第二次作亂一敗塗地,這與沈氏在關鍵時刻的背叛脫不了干係。
雖然沈維周正是在這個時間點漸為時人所知,但絕大多數時人還是覺得,如此詭變的局面絕非當時尚是黃吻孺子的沈維周能夠籌謀,必然是其父沈充在後操盤。這種說法至今仍然不息,大概也與時人對沈維周雅重過甚,不願將這種背信棄義的行為按在其人身上有關。
所以時人對於沈氏的感情也都很複雜,儘管其家尤其是沈維周助益社稷良多,但仍不能令人完全的放心,這與其家舊劣有關。而沈充,自然就是沈家邪惡一面的代表。
郗鑑久在江北,與沈充倒是沒有太多接觸,唯一尚算有些頻繁的互動,還是在當年蘇、祖作亂,京府行臺那段時期。但就是那短暫的互動,足夠讓郗鑑對沈充印象深刻、敬而遠之。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後面更精彩!
所以行途中,郗鑑也不忘讓家人先疾行歸都,將自己將要入都的訊息稟告給臺城。雖然他也知道臺輔們未必樂意接待他,但他眼下還未正式卸任,又有太尉的官銜在身,臺城總不能徹底的對他視而不見,解決他一眾隨員的住宿問題這是最基本的禮節。
傍晚時距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但很明顯入夜前是到不了建康,所以也只能留宿在沈氏在曲阿的別業,更準確說應該是丹陽長公主名下別業,曲阿正是其封邑。
沈氏在曲阿最大產業便是位於雲陽鄉里的大莊園,這裡也是早年沈哲子還未正式身入時局時夫妻二人在近畿住所。
後來莊園毀於蘇峻之亂,蘇峻之亂平定後,沈哲子又要主持建康營建,主要精力還在都南的經營,所以雲陽這裡便荒廢下來,許多產業都拆分贈送或售賣給親善人家,只有這座莊園在興男公主固執下保留下來。
後來夫妻兩個俱都過江定居,留下的產業自然由老爹沈充打理。沈充接手後便又將雲陽的莊園進行大規模的營建,他是一個生來跟錢有仇的性格,手筆自是極盡豪爽,不獨將龍溪鄉里的百戲園照搬過來,更是不惜工本的掘湖疊石,興建了大量的園林景觀。
如今這座雲陽莊園,已經是整個丹陽郡裡首屈一指的大莊園,甚至就連許多僑人都交口稱讚言是遠超中朝石崇所建金谷園,日常有大量時人在這裡流連徘徊,不捨離去。
當郗鑑一行人抵達雲陽莊園時,也被眼前這壯美豪奢的園林景觀所折服。尤其是郗愔,此前在琅琊鄉里便覺王氏家邸駐在豐殷之地,不乏可觀,但跟雲陽鄉里這座沈氏別業相比,那裡真的只是簡陋不堪的鄉下地方。
莊園佔地面積極為宏大,廣及幾十頃,更是劃分成各個風格不同的園區,瑰麗而富於變化的太湖石,四季長青的松柏幽園,犬牙交錯的曲水清泉,高低不等的樓閣雅舍,南北風物匯此一處,各種美妙景緻簡直就是隻有想不到、沒有見不到。
沈充聽到郗愔一路上左顧右盼的讚歎聲,便笑語道:“我如今也是虛位無勞,雅趣漸生,頗樂山水,但精神終究不及盛年,雖有此樂趣,卻難耐奔波之苦。所以也只能稍作浮浪行徑,使山水就我,遂成此園。”
郗愔聽到這話,又是忍不住瞪大雙眼,沈充那雲淡風輕幾句話,可謂是直接突破了他的想象極限,雖樂山水但卻懶於奔波,遂使山水就我,這是一種怎樣豪邁的格局氣象!
“常人之雅,多囿於簡便。司空之雅,則實在壯似天人,得此隨性之樂,此生又復何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