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交黃鳥,止於棘。誰從穆公?子車奄息。
《詩經》黃鳥篇,秦穆公之喪,殺國三士殉葬,時人哀之,作歌以諷,為哀辭之祖。
儘管葬禮已經結束多日,然而當日大江上那一幕仍經口口相傳,在都中喧囂一時。儘管船上之人並未表明身份,但誰都知道,在這個時節,趕來做此態的只有歷陽。
隨著這歌篇傳頌開,諸多流言也在都中傳揚開來,不乏有人言道臺中不容歷陽,欲除之以其為肅祖殉葬。因而整個都中一時間氣氛肅殺,人皆道路以目,心情惶惶,唯恐再有兵災臨頭。
作為親眼目睹者,對於歷陽這一舉動,沈哲子也只能感慨一聲,蘇峻色厲內荏,心已經亂了。誠然此舉一時間將一眾輔政之臣擠兌得處境尷尬,不敢有所動作,甚至還要善待安撫,可保一時平安。但從長遠來看,卻註定了他將要敗亡的結局。從今以後,歷陽將是臺中主要防範打擊的物件。
最重要的是,這一舉動讓其他方鎮都變得尷尬不已。秦穆公殺三士殉葬,蘇峻只一人,剩下兩個誰來湊數?
所以說,
政治素養不高,不要亂玩風雅。這一舉動一時間或能受到效果,但卻裡裡外外得罪個乾淨。相信過不了多久,各地方鎮彈劾蘇峻擅自離鎮、擾亂國喪之禮的奏書會陸續到達建康。沈哲子也已經讓人代老爹擬好了奏書,只等幾個挑頭的發聲,便讓人遞入臺城。
雖然這罪名最終不會落實,但可以想見,以後各方很難再跟歷陽有什麼呼應。這後果應該跟蘇峻為此舉時所考慮的不同,他大概以為由此可以激發出各方同仇敵愾、共抗中樞之心,但結果卻是南轅北轍。
各家都有自立之道,大可與臺中往來拉鋸,唯獨歷陽只因肅祖賞識而處非分之地,臺中半點呼應都無,地方亦無深厚根基,所恃者惟強兵勁卒,倏忽便成眾矢之的。
蘇峻這時候應該也是騎虎難下,久鎮西藩要害,進不得退不下。如今唯一盼望的,大概就是能再來一場王敦謀逆這樣的大兵事,臺中需要用兵,如此或能解除他的困境。
不過沈哲子也沒心情為歷陽感慨太多,他自己也遇到了麻煩事。喪禮已經結束多日,他幾番傳信苑中,希望公主離苑歸府但卻全如石沉大海,不得回應。這不禁讓沈哲子產生一些不好的聯想,莫非錢鳳所慮一語成讖?
再又等待兩天之後,沈哲子心中便漸生惱意,如此目中無人,莫非以為他不會唱《黃鳥》?
於是沈哲子讓人將任球請來交待一番,然後便出門去庾家,準備去問一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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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苑中,太后瞪著堂下那個抿著嘴、滿臉倔強的小女郎,臉色隱有鐵青。
“我再問你一次,知錯沒有?”
太后已經記不得是第幾次這麼發問,然而小女郎仍是一如既往的默然不作聲,這讓太后更加羞憤氣惱,指著公主怒喝道:“你若一日不肯認錯,我便一日不讓你出門!”
說罷,太后便站起身來,在一眾宮人簇擁下離開這裡。而在離開之前,則吩咐左近宮人們不許公主離殿,亦不許旁人來見公主。
一直等到太后離開,興男公主才揉著有些酸澀的雙腿站起來,讓宮人們搬來一張胡床擺在廊下,自己躺在了胡床上曬著午後太陽,神態頗有悠然之色,並不因此前遭受的呵責而介懷。
“雲脂,去給我取一碗飴漿來!”
公主微笑著擺擺手,可是當那飴漿甜湯送上來時,只是喝了一口便吐在了地上,皺眉道:“這飴漿真是難飲,以前都不覺得,比我家的可差得遠了!難怪阿琉做夢都要言到我家漿食甘甜,果然是不能相比啊!”
侍女雲脂聽到這話,俏臉便垮了下來:“公主又是何苦,只要向太后認錯,便能離宮歸府,郎主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