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軍事雖然暫告段落,但是營伍之中仍然繁忙得很,尤其那些庶務在身的吏目們,往往身兼數職,忙得可謂腳不沾地。
譬如溫放之在這短短半天的時間裡,便處理了足足數十個營伍的資械收發,以至於看到兵長模樣的壯漢行過附近,覺隱隱覺得手指發顫。
整個行臺戰爭與行政機器,之所以能夠平穩且高效率的執行,就是建立在這些不起眼的刀筆小吏繁忙的勞作基礎上。
原本以溫放之的資歷與名爵,本來是無需親身入營負責這樣繁重的底層事務。不過他年初服闕、秋日北上,暫時在行臺還沒有具體職任,加上西征事務眾多、正是人力匱乏,他便也隨軍出動,順便磨練一下閒居幾年、已經不乏生疏的庶事能力。
父親去世,給溫放之帶來的改變還是蠻大的,最重要一點就是整個人氣質都趨於沉靜,已經很少再有往年那種孟浪浮躁姿態。
如今雖然身領微事,溫放之也能不驕不躁,處理的有條不紊,以至於許多出入軍士完不知眼下與他們打交道的竟是一位有郡公爵位在身,不折不扣的權貴人物。
當然溫放之眼下的卑用也並非大將軍刻意冷待,事實上早在喪服未除之前,溫放之便已經對未來從事有了自己的想法,並且寫信請示大將軍並獲得了應允。只是眼下時機還稍有欠缺,才暫時屈就營中。
溫放之肯於這麼做,也給一些行臺少進們起到了非常積極的表率作用。
他在大將軍麾下雖然資歷不是最深,但從事經年也是頗有事蹟可陳,父親身死後又繼承其郡公爵位,如此顯赫家世身份,仍能耐住『性』子任勞任怨,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打消了那些世家出身或是馨士館中選拔出的年輕官員們自命不凡、自以為大才卑用的不忿念頭。
各項軍務雖然繁忙,但卻勝在條理有序、一切都能有條不紊的執行,省去了雜蕪繁瑣的梳理,所以在忙碌了兩個多時辰之後,溫放之便得於空閒,將處理完畢的諸多文籍封存而後便離開這座行帳,轉向自己的宿處而去。
溫放之所居住的營帳位於大將軍行營東側、渭水河谷近畔的一座中等規模的塢壁,這裡雖然也是風冷酷寒,但勝在環境幽靜,免於喧囂自擾,能夠保證充足的休息。
行到營門前,溫放之便發現有一道望去比較熟悉的身影正在左近流連,再到近前一瞧,才發現乃是慕容恪,他便笑著打聲招呼:“玄恭兄何以徘徊於此?”
聽到溫放之的聲音,慕容恪臉上頓時流『露』出些許驚喜,轉身行上遠遠便拱手道:“此行正為訪見弘祖,不意竟在道左相見。看來今日我這惡客,你是迴避不了了。”
“賢兄這麼說,我可要有不滿了。我這浮躁閒人,最恐座上寂寥,又怎會將人目作惡客。”
溫放之佯怒打趣一聲,而後便上前拉住慕容恪手腕,邀其同行入營。
慕容恪南來最初,便是溫放之負責接待。後來雖然溫放之喪居建康數年,彼此不得相見,但慕容恪也一直殷勤維持著這份交情,每逢年節都要專程派人送禮拜望,從無怠慢,所以這份交情也並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疏遠,幾年下來反而有所增益。
當然溫放之也明白慕容恪何以如此待他,也不至於因為這樣一份殷勤便將慕容恪引為推心置腹的知己。
畢竟雖然他父親已經不再,但蔭澤仍是濃厚,他本身便是大將軍良友舊從,他的弟弟溫式之又與大將軍同為帝婿連襟,就算喑聲喪居數年之久,門下也從來不乏走動殷勤之眾。
兩人同歸溫放之宿處各自落座,溫放之才開口嘆息道:“哀居年久、絕跡人前,舊時相好也漸有疏遠。但玄恭兄久來都不棄我,我也是因此感念良多,可惜目下戎行簡居,也實在難作盛宴款待賢兄,還望玄恭兄不要怪我失禮。”
慕容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