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充安排任球返回的深意所在。任球本身便是丹陽人,雖然不算是什麼丹陽望宗,但是常年代表梁公沈維周、及後則是沈司空遊走京畿之內,最起碼那些丹陽鄉宗對任球是並不陌生的。而吳人更不必多提,任球在這裡本身就是沈家的一個代表。
雙方雖然叫囂的兇狠,但也還是極為剋制。
其中最大一個原因就在於丹陽亂民當中隱藏的那些鄉宗人家的極力約束,這麼大規模的亂民騷動,他們怎麼可能置身事外,之前之所以不敢直接鼓譟民眾進攻琅琊,就是因為丹陽人在時局政治中的弱勢,幾乎沒有一個能夠代表他們利益的領袖人物存在。
沒有後臺,說話做事都不硬氣,這些鄉宗雖然也受不了僑置南徐州的安排,可是臺中若真的決議如此,單憑區區民變是不足阻撓的。如果他們在當中過於跳脫,反而會成為臺內重點清除的物件。
所以,任球所率領的吳人鄉眾抵達此處後,便讓這些丹陽鄉宗看到一個攀附借勢的可能。
正在這時候,琅琊郡境那一邊,陳兵守禦郡境、抵抗丹陽亂民衝擊的王彭之已經捧腹大笑起來,最開始他看到丹陽鄉眾群情洶湧而來,內心也是緊張不已,可是那些人只是叫罵而不敢輕易犯境,已經讓他心內滋生些許輕慢與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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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再看到丹陽人捨棄了他們,轉而與後加入的吳人糾纏起來,王彭之更是大笑不止,看到了坐收漁翁之利,一戰掃滅所有鄉患的可能,於是便下令鄉勇兵眾們拿起弓刀,向遠處糾纏在一起的丹陽人和吳人衝殺而去。
當然,琅琊鄉眾中也是有著聰明人,就算是看不清楚當中隱藏的兇險,但眼下謹守郡境總是沒錯的,於是不乏人上前勸說王彭之不可輕易出擊。
“貉奴內訌正酣,早已無暇旁顧,正是奮力進擊、一竟功的大好時機!誰敢再怯言不可、自晦軍勢以致貽誤戰機,我必軍法誅殺!軍出擊!”
王彭之高踞馬背之上,一手扶劍,一手持韁,大吼說道,一時間氣勢可謂攀升到了極點。
這邊丹陽人與吳人對峙尚還止於謾罵,待到琅琊鄉勇出擊,雙方俱都凜然,而後吳人當中便爆發出一陣猛烈的鬨笑譏諷聲:“丹陽鄉兒強為傖子做奴婢,獻媚也無用,還是要被傖子虐殺郊野,血肉肥田!”
此時聚集在這片郊野當中,足足有超過萬數人眾,其中絕大多數都是丹陽鄉人,整體上自然難免惶恐,因為他們是從琅琊郡境退下,正好位於吳人與琅琊鄉勇之間,腹背受敵。
然而這時候,鄉伍之中卻一反此前散漫姿態,足足有十多個地方陡然爆發出怒吼咆哮聲:“傖賊不能守土,南來禍我家園,先奪縣鄉,再奪州郡!若再相忍,鄉土不為我有!”
“沈大都督壯功興國,父老置於都下,竟為傖賊虐殺!我等今日守鄉助義,為鄉殺賊,為國正綱!”
在丹陽鄉眾亂糟糟的群體之中,陡然出現十多路人馬敞開衣袍,露出肋下明晃晃鋼刀尖刃,直接咆哮著衝向對面衝殺而來的琅琊鄉勇。這些人均勻的分散在人群中,隨著他們的衝殺,整個龐大人群都不由自主被裹挾而上。
於此同時,任球所率領的那兩百多人眾在吳人人群中也發揮出了極好的表率作用,同樣吼叫著直往前方衝去。吳人們本就憤慨難當,而且遠鄉置業多為盛年壯力,不像丹陽人連老弱婦孺都夾雜其中,一俟衝擊起來,將整個丹陽人群都向前方迅猛推去!
在場這三方,琅琊鄉勇最少,勉強不足三千人,只是因為行列整齊且多配弓刀才顯得勢大。
但是說實話,這也僅僅只是一群樣子貨而已,真正訓練精熟的鄉勇部曲已經被帶到了建康,而剩下這些,擺擺行伍姿態震懾人心還可以,一旦衝殺起來,陣型也是大亂,與其他兩方鄉眾根本沒有什麼本質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