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人之所以低僑門一等,便是閥閱不堪,祖上在舊吳擔任高官者,入晉後並不能得到朝廷的承認。沈哲子的老師紀瞻父祖皆為東吳臺省高官,入晉後仍要以寒素入仕。閥閱不備,這是南士在面對僑門時最大的劣勢。
時下並非皇權獨大之時,殿試欽點狀元,下朝迎娶公主。皇帝看一個寒家子弟不錯,隨手一指賜婚,未免過於玄幻。
就算皇帝屬意沈家,如果連覽閥閱這一關都過不了,剩下的那也不必再提了。沈家之閥閱,說有也有,說無也無,有或沒有隻在一念之間,花了兩百萬錢過這一關,仔細算算並不算貴。須知隋唐之後娶一個華而不實的五姓女,價格都不止於此了。
老爹肯花這兩百萬錢,便意味著他也認同錢鳳的觀點,認為自家入選的可能極大。想到這裡,沈哲子不免有些沾沾自喜,原來自己在皇帝心目中,還算是頗有分量的。
儘管如此,也不能說沈家就篤定能夠入選,還要看皇帝在這其中話語權究竟還有多大。
對此沈充卻不甚樂觀,搖頭道:“我本居於通苑中,備選之後,即刻便被有司參奏不合禮制,所以才搬出來暫住。通苑可直抵內苑,時下苑中迷霧深深,有人不願我這變數居於其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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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就細思極恐了。老爹既然這麼說,大概是察覺到一絲皇帝已被幽禁的跡象!
時下之形勢發展,較之沈哲子所熟悉的歷史已經大相徑庭。但已經發生在另一個時空的事情,現在仔細咂摸一下,未必沒有參考的價值。
原本的歷史上記載,皇帝司馬紹病重,深居苑中不願見群臣,身邊近幸者只有宗室南頓王司馬宗等,南頓王密謀作亂,庾亮直接衝入寢宮痛陳利害,請求廢黜司馬宗等人,由自己入輔宮苑,皇帝未允,但卻命令王導、庾亮等輔政之臣輪番入殿宿衛輔佐太子,不久之後皇帝便病逝。
皇帝病逝之後次年,南頓王司馬宗謀反,罪名是陰蓄甲士、暗結豪俠以圖謀不軌,被庾亮命右衛將軍趙胤收而殺之。
對於這段故事,沈哲子的理解是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南頓王等執掌禁衛者控制皇帝,庾亮等人退求其次以控制太子。這樣的事態強度已經不遜於一場宮廷政變,最終庾亮等人獲得勝利。而在這個過程中,庾亮能夠直接衝入寢宮,他必然已經在內廷掌握了不少的力量,最起碼能讓他見到皇帝並且確保自身安全。
眼下事態已經不同於固有歷史,南頓王等人已經沒有了節掌禁衛的權力,那麼這個空白,是否已被庾亮取得從而獲得更大的內廷掌控力?
右衛將軍趙胤是王導的人,那麼庾亮的人是誰?
“後軍將軍周謨,庾叔預臨行前私語我,注意此人行蹤跡象,一旦察覺異動,即刻離都,不要逗留!”
沈充語調有些陰鬱,心內不乏氣悶。建康城非他主場,因而凡事都要小心翼翼。
沈哲子聞言後沉吟少許,才梳理出一個人際脈絡。後軍將軍周謨乃是周顗周伯仁之弟,兩個兄長皆死於王氏之手。
周顗周伯仁素有賢名,與王導交好,王敦一次為亂時曾在元帝面前為王導仗義而言保住其家人性命。然而王導卻心生誤解,當王敦要殺周顗時沒有出言相救,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背棄友人,這是一個王導難以抹殺的汙點。
周謨與王氏血仇,其兄周顗追贈多賴庾亮之力,轉投庾亮也在情理當中。
庾懌臨行警告,沈哲子倒不覺得事態已經嚴重到那一步。庾亮就算已經掌握了禁衛之實,也絕不敢行什麼悖逆之舉,須知王敦那麼勢大,對於皇帝也只敢囚禁而不敢弒君。
至於他們父子兩個,則更不必擔心。眼下彼此關係僅僅只是略有分歧而已,遠未到兵戎相見那麼惡劣。矛盾只在於庾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