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入房間後,郗鑑對沈哲子點點頭,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而後自己也行入進來,坐在了上席上。
沈哲子躬身回道:“郗公身負邊防重任,尚能撥冗有見,恭候也是應當。我與長民,世交情厚,晚輩恭見,郗公稱字即可。”
郗鑑看著禮數週全的沈哲子,思緒不免微微一滯,心內卻是不乏聯想。自從他歸鎮以來,諸多煩擾至今,雖然不曾與沈哲子直接接觸,但卻多受沈氏掣肘,可沒有感受到什麼恭敬之意。
“這樣也好,維周你雛鳳清音,屢鳴於江表。不見韶年俊彥,不知老之將至。我早就想見一見維周,只是雜務纏身,一直無暇。維周你不日又將動身,若是不見,於我也是一樁憾事啊。”
郗鑑嘴上這麼說,心內則有太多感慨,這個年輕人在時局中的影響力,真是越來越不容忽視啊。
聽到郗鑑如此盛譽,沈哲子又不免坐直身體,謙聲回應。
彼此寒暄幾句,郗鑑又問了一下都內前段時間的人事變動。到了他這個位置,雖然久在邊鎮,但臺內有什麼風吹草動,影響也是極大,很難獨善其身。從沈哲子口中聽到豫州人家的強勢表現,郗鑑的臉色也漸漸有些好轉。
,!
原本在郗鑑心目中,倒是願意與太保有所呼應。但可惜造物弄人,彼此卻是漸行漸遠。至於如今,他更加能夠感受到太保想要將他拿下的意圖,則更加沒有了什麼讓步求和的可能。豫州人家勢力大漲,對他而言也談不上有什麼直接好處,但可以分擔一部分來自臺中的壓力,對他來說已經算是很不錯。
“今歲青徐歉收,北線又是不靖,多有亂卒南向掠來,兵卒疲戰尚是其次,傷損太多,人心不安啊!”
郗鑑又感慨一聲,言起剛才正廳裡的爭執。羯奴在今年多修內事,倒也沒有太多大規模南掠的跡象和舉動,但並不意味著徐州就能得到喘息安枕的機會,私下裡小規模的亂卒搶掠讓人疲於應對。尤其這些亂卒中還不乏深悉淮地局勢的叛兵叛將,有了他們的帶路,那些亂卒深入內境,一擊即遁,行動敏捷,讓人防不勝防。
原本這種兵事,郗鑑不至於向沈哲子一個晚輩訴苦。可是沈哲子在京府有著極大的影響力和排程能力,他想要獲得更多京府方面的援助,直接與沈哲子交流無疑會有效率得多。
言到這一節,郗鑑心裡便堵得慌,原本京口是他兵事規劃中極為重要的一環。他雖然坐鎮江北廣陵,但也需要京口這個後方穩固安全的基地,才能將整個淮地局勢盤活。可是在京口的失利,讓他陷入極大的被動。不要說南向震懾三吳,哪怕只是單純的維持淮地穩定都極為勉強。
如今京口又被拔格成為陪都,所受關注更多,這讓郗鑑更加難以插手京府事務。沒有了京府這一塊的地盤,在淮地這一眾軍頭當中,他頂多是資歷更老一些,實力更大一些,地位更超然一些,並沒有一個更強力的駕馭手段。
甚至於講到與京府之間的聯絡,許多軍頭都走在了他的前面。今次的聯姻,他也是想要藉助庾家在京府的關係,獲得一個更加從容的位置。雖然庾曼之那個婿子實在不怎麼合他心意,但事到如今,一切也都不必多說,他只是希望能夠儘快落實京府方面實質性的支援。
“淮中乃是江北屏藩,若無郗公於此苦鎮,江表哪能得安。京府、廣陵實為一掌之兩面,榮損一體,獨一不全。先時在彼與人多有傾談,劉公歸臺讓人惶恐,幸在郗公仍在,可以無憂。”
沈哲子也明白長久將郗鑑排斥在京府之外,實在不利於區域的穩定。但如今京府這樣的規格,牽涉利益眾多,也絕不是門戶之內就能決定歸屬。即便要幫一幫郗鑑,也只能做出有限度的放權。
郗鑑聽到沈哲子並不牴觸他往京府更進一步,臉上也是一喜。這個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