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經過這麼多年的歷練,也不再是能被某一權門掌握手中一個傀儡,單單其人一手促成當下這種權門分執內外、互相制衡的局面,便可知皇太后已經快速變得成熟起來。像往年獨幸庾氏或沈氏的局面,已經不可復現。
淮南王雖然頗具成人氣象,但囿於自身閱歷,也不可能拿出什麼成熟的主張,所以其人出現在沈家,更大程度上應該還是作為皇太后的一個傳聲筒。
王導歷事年久,在面對這樣錯綜複雜的權鬥局面,無論經驗還是洞察力無疑要比褚翜等人更豐富敏銳得多。
這些臺輔想要制衡沈氏,看似彼此都在一個水平線上,但其實他們欠缺了最重要的一點便是能夠足以支撐他們發聲的軍權。既然軍權不在,那麼就應該與苑內緊密聯合,透過大義名分上的優勢以取得與沈氏分庭抗禮的力量。
但褚翜與諸葛恢不知是經驗不足,又或者私慾太甚,最起碼以王導所見,他們在面對沈氏反擊的時候,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把握到核心所在,更看重還是與各自背後力量的交涉。單單這一點上,便已經落了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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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王到達沈家後,趁著彼此見禮的時候,王導試探問道:“方才侍中剛剛離開,不知殿下來時途中可曾照面?”
淮南王聞言後便一絲不苟答道:“日間正於苑下授業,母后相召才知司空受厄,奉母后內詔疾行過府慰問,並未遇見丈人。”
王導聞言後只是微微頷首,而後便面無表情的返回席中坐定,眼望著淮南王有條不紊的安慰沈氏上前拜見的族人,心內則忍不住感慨淮南王終究還是徒具其形,在權斗方面的能力不及肅祖一二。
當然淮南王眼下僅僅只是一個半大少年而已,或可言之不必過分苛求。但要知道肅祖繼承皇位時也不過加冠未久,卻已經能夠將一眾內外重臣玩弄股掌之間。更不要說如今的江東,還有沈維週一個如此妖孽之人存在。
諸葛恢等人想要憑著淮南王以制衡沈維周,所想也實在太天真。最起碼在剛才的對答中,淮南王就算此前沒有遇到諸葛恢,但在經過王導提醒之後,也該意識到要與妻族長輩互通一下聲息。
可是眼下,淮南王只是故作老成的傳達皇太后對於沈氏的慰問之意,循規卻不逾規。從這方面而言,淮南王或是皇太后面前一個頗為生性的孝子,但若皇太后還長久以淮南王當作表達她意圖的代理人,對淮南王非但不是扶植,反而是一種加害。
淮南王在沈家逗留時間並不久,主要只是傳達了兩個意思,第一是表達了對沈充這個親翁的慰問,為了示以安撫,甚至詔令北軍五營輪流入駐沈氏家宅以作當值宿衛。第二則是陰晦表達希望沈家今次變故能夠在庭門之內解決,不要影響到駙馬於江北的戰事。
王導聽到這裡,便又吐出一口濁氣,心知褚翜等人今次的圖謀,多半是要落空了。皇太后的手段雖然日趨成熟,但是早年所經歷的動盪終究還是在其心底留下難以磨滅的深刻影響,不敢再冒絲毫的風險。
王導可以確信,褚翜等人能夠擺出淮南王這一手段,必然也是私下裡與皇太后達成一些共識,並且自以為得到皇太后的默許便有恃無恐。
但他們卻沒有意識到皇太后終究不是肅祖那種雄才之主,沒有那種堅定的決心,一待察覺到沈氏反擊態度強硬、局面將有不穩之勢,皇太后便立即背棄此前的默契,低頭服軟,放棄這一次的試探。
褚翜等人實力本就不足,又失去了皇太后的支援而不自知,他們這一次的嘗試,註定徒勞。
看到了這裡,王導已經可以洞見到今次博弈的最終結果,再留下來也沒有什麼意思,趁著淮南王離開之際,便也起身告辭。
然而這時候,沈氏門人突然前來相請,言是沈充略有好轉,不敢怠慢太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