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開聲已經隱有哽咽:“人世何以如此多悲?究竟是近年戾氣蔓延、悲情滋長,還是世情長久便是如此?死生亦大,修短難度,實在讓人痛徹心扉!”
這一番感慨,與其說是悲傷司馬嶽之不壽,不如說是傷感於自身的不如意。他的境況也僅僅只是稍好於司馬嶽一點而已,早前皇帝兵危時,他雖然沒有被幽禁起來,但其宅邸內一度也被宿衛牢牢把持,甚至於一個已經有了身孕的妾侍都因驚恐以致小產。
事後他甚至不敢訴冤臺中,將那小妾草草掩埋,之後更加不敢於府內有什麼聚宴舉動。就連與丈人褚季野,都還是在年初典禮上匆匆一會,在之後便沒有會面了。
褚季野這幾年也是白身賦閒在家,深居修身養性,整個人都顯得瘦削,鬢間灰髮成片,剛剛四十出頭的年紀,望去已經顯得非常老邁。
耳聞目睹宣城王淚眼迷濛,悲調不斷,他心裡其實感覺很厭煩,但眼下也實在不好流露出來,因是隻能說道:“死生雖大,也只是人間常事。世道難免悲喜,大王也實在不宜沉湎此中,情深自傷。”
,!
相對於宣城王的悲慼不已,褚季野其實更加關注賓客到來的情況。這一片竹棚佔地不小,但出出入入多是宣城王府家人,少有時流至此,客席大半閒置,也讓褚季野感慨於世風流轉,人情聚散。
到了午後時分,陸續有賓客到來。其中沛國劉惔的到來,倒是讓宣城王悲慼稍斂,親自起身相迎:“這是一個曠達悠遠的雅客,我不該用俗世人情去滋擾他的清趣,見笑於人。”
之後又有潁川荀羨等一眾貴戚的到來,人員出出入入之間,倒讓這一片竹棚不再冷清。尤其是隨著王羲之並會稽高隱許詢的到來,令得內中氣氛更顯雅緻。
幾年前江東那場動亂,琅琊王氏可謂是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除了繼嗣王導一系的王混並當時恰好不在建康的王羲之外,餘者蕩然無存。甚至就連王氏遠裔、早已經皈依沙門的高僧竺法深,都被江東天師道幾位天師因法爭而入罪遠逐。
王羲之雖然得於倖免於難,但過往這幾年過得也實在談不上輕鬆。先是早前被系入都內待論罪過時,其姻親門戶平原華氏便將他妻子接走,之後更是一紙離書了結親誼。
家門橫禍,又遭此羞辱,王羲之所受打擊可謂不小,之後更是厭居江東,繼而北行返回琅琊鄉里。
但是琅琊鄉里多年動盪,鄉情舊誼早已無存,王羲之冠纓世族的出身,本就乏甚世務經驗,又不像早年家門南渡時還有諸多依靠,短居年餘,最困難時生計都無以為繼。
最後還是一些江東舊友如許詢,在得知其困境如何後,籌措一批財物北行將他迎回建康,自此結廬于都南,深居簡出,幾乎絕跡人前。
但人生也是有得有失,雖然王氏家聲愈衰,王羲之心內幽情全寄筆墨,書名卻越來越彰顯,甚至已經有了遠邁鍾衛舊法的評價,凡有片紙流出便倍受追捧,被高舉為書道神品。不乏世道賢流久立書廬外徘徊不去,只為能求一二贈字。
王羲之的到來,也在竹棚內引起不小的騷動,褚季野與宣城王這一對翁婿親自左右相陪,前情今事的議論一番,整個竹棚裡難免瀰漫起一股沉重悲傷的氣氛。
宣城王深居經年,少有如今日這般賓客集聚的日子,悲傷之餘,心情也因此放達許多,於竹棚裡環視一遭,繼而便好奇道:“袁宗師府下阿虎何以缺席?你們諸位可有途逢他?”
宣城王口中所言袁宗師,乃是前國子祭酒袁瑰,其從子袁宏小字虎,也是最近幾年在建康逐漸揚名的少年俊彥。
聽到宣城王這問題,竹棚內氣氛突然一凝,又過片刻,另一位駙馬都尉荀羨才開口道:“袁虎去年已經因文學高選,北上入洛受學馨士館……”
其實何止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