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親,推為至孝。但那是耕樵漁獵俱無所出,飢寒交迫難以為繼,困蹇到了極致才能做的事情。若在尋常時節只追逐這個皮相強為此事,反而是大大的不孝。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若不自愛,也是不孝。那兩女史恃了皇后詔令,強要公主在這裡忍飢耐渴,行為自殘,這也是逼迫公主不孝啊!”
興男公主聽到這裡,眸子閃了閃,又思忖片刻,才若有所得狀說道:“你這麼說,我倒懂了。母后不知我想什麼,我也不知母后想什麼,旁人又怎麼知道該怎麼做才是對的!唉,你怎麼不早點過來,要我明白這個道理,害我在這裡捱了一天!”
沈哲子正有感於公主的領悟力,旋即便又聽她感慨道:“沈哲子,我真是羨慕你有這本領,能正說歪理。我要早學到這一件本領,以前在苑中可以少抄多少《女誡》啊!果然我要來你家是選對了,以後我再做錯了事,可以讓你幫我開脫!哈,難怪父皇也中意你,他是知道有你跟我在一起,旁人都不會再訓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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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公主滿臉喜孜孜的表情,沈哲子心內卻有茫然,繼而自疑起來,莫非公主說的是真的?自己能夠得到皇帝青眼並非家世和個人素質出眾,而是因為這信口雌黃的本領?
“我吃飽了。”
公主並不知自己一句話已讓沈哲子生出濃濃挫敗感,一推餐盤,乜斜著視線望向沈哲子:“我倦了……”
沈哲子站起身來,用略帶蔑視的眼神瞥了公主一眼,夏蟲不可語於冰,這小女郎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優秀!別人買櫝還珠,她是買櫝送珠,也算傻人有傻福。
離開公主的房間後,沈哲子看到在廊下等候的劉長,便行上前去問道:“那位刁遠刁家相,可是已經審過兩名女史?”
劉長上前低笑道:“那兩賤婦口齒尚硬,竟言要上稟皇后將公主迎回宮中。一番威嚇後,眼下都是消停了。刁家相與任先生現下都在那裡恭候郎君。”
沈哲子聞言後便冷笑一聲,繼而便讓劉長帶路去見那兩人。
此時公主府一間偏僻側室內,刁遠和任球坐在房中。
相對於任球的淡定,刁遠則有些坐立不安,早先盤問兩名女史,加上詢問其他室內宮人,對於事情的經過,他已經有所瞭解。那兩名女史自恃皇后信重,言語確實有些衝,不夠委婉。但那位郎主片刻委屈都不願忍耐,居然挑在今夜大喜之日就發難,可想而知乃是多麼倨傲氣盛之人。
這對刁遠而言,並非什麼好訊息。他家本非望族,否則也不會擔任公主府家相這種卑職。
駙馬如此脾性,若真與公主失和鬧得太難看,這樁婚事會如何且不論,最起碼他們這些公主府屬官少不了責難。他自不會天真到如那兩女史一般,認為有了苑中靠山,就能在府內橫行無忌。
對於那兩名女史的想法,刁遠也能猜度一二,公主大封,妝奩豐厚,他們這一眾府內屬員自然也能雨露均霑。若能先一步佔得話事權,自然也能謀取更多好處。但這兩人蠢就蠢在尚不明白駙馬是何等人家、何等性情,就急於發聲出手,繼而引咎歸身,也是自討苦吃。
但這亦給刁遠濃濃的警示,令他意識到自己這家相之職並不輕鬆。
門忽然被開啟,沈哲子邁步行入房內,對兩人笑語道:“先陪公主進膳,現在才抽出身來,勞煩兩位久候了。事情的緣由,想必兩位已經清楚,要如何處置那兩奴婢,我倒想聽聽兩位看法。”
刁遠見沈哲子坐下來,心內便有幾分忐忑,若能就此將兩人踢出府去,他倒樂見其成。但他不得不考慮更多,皇后會如何反應?大婚第一日發生這種事情,他日後會不會步此後塵?
略加沉吟後,他才開口道:“那兩人衝撞郎主,以下凌上,確是當責。但她們亦有皇后詔命在身,言出有據,小懲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