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是包不住火的,尤其是這種備受矚目的事情。大凡對此有關注,有想法的人家,莫不都有各自的渠道。
當那幾名兇徒死在廷尉監中之後,甚至於卞敦還沒有到達烏衣巷,都內該知道的人家,差不多已經都知道了。
紀友身為黃門郎,本來應該在建平園隨駕,溝通內外。但是除了這種事情,沈哲子不在都中,某種程度上他就是代表了沈哲子,因而一直留在臺城就近觀察事態的最新發展。
紀家自有門生在廷尉擔任職事,事情發生後第一時間便將訊息傳遞出來。紀友本身雖然沒有太高應變的急智,但在歸都之前,事情發展的許多可能方向都與沈哲子探討過,而眼下這情況,正是他們預先討論的幾個可能之一。
因而接到這個訊息後,紀友也並不慌張,首先派人飛馬傳信給仍逗留在東郊園墅的沈哲子,然後便打算按照應變的計劃動身。可是他還沒來得及行出官署,他的伯父紀睦便匆匆自門外行入,神情嚴肅望著紀友問道:“文學已經知道了?”
紀友點點頭,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嘆息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維周也早有預計,當時言起,還道這可能不大,可見終究是高看了某些人。”
紀睦示意紀友隨他入房,待關閉了房門之後,才凝聲道:“你且先不要出去,跟我說一下駙馬打算如何應對?”
“此事咎生無妄,維周也是頗感憤慨。但他個人榮辱還在其次,底線所在便是絕對不能影響到營建新都的工事程序。”
紀友轉述了一下沈哲子的意思,心中同樣有些不滿,在這世道要做一些實際的事情實在太難,總有人忍不住要煽風點火,惟恐不亂!
紀睦聽到這話後神色卻是一黯,近來他的心情也是很矛盾。他久鎮地方,對於都中的形勢反而不甚清楚,今次平亂後歸都任事,對於督造營建事宜最初的時候也沒有想太多。
以往中樞偶有土木興建工程,因為多要就近徵調丹陽民眾充任勞役,所以大多數時候也都由丹陽本地的旺宗人家負責。
但真正接手事務之後,紀睦才發現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或者說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具體的營造,所需的人工物料之類倒也不需要他操心,自然由沈恪這個正職的將作大監擔當。所以紀睦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總攬全域性,負責平衡利益有涉的各家關係。
對於世居此鄉的人家而言,局勢動盪有好有壞,壞處是樹大招風,有可能招致猛烈的打擊和嚴重的損失,而好處則是如果應對得宜,可以獲得遠勝於和平年代的收穫,無論是勢位上還是實際的利益上。
在這方面,丹陽紀家和張家便是極好的正反兩個例子。原本差距不大的兩家,在這短短几十年時間裡,便拉開了極大的差距。早年是他伯父紀瞻帶領家族勇於任事,讓家業日趨興旺。而在這一次的動盪中,紀家的表現和收穫更遠遠不是張家能比。
然而相對於紀家的興起,在今次的亂事中,丹陽人家整體都是式微。叛軍將丹陽摧殘的太嚴重,各家損失之大遠遠不是上次王敦為亂時可比,許多人家不止家資被掠盡,甚至族人都多有喪生,損失可謂慘重。
然而這還不是打擊的全部,接下來又有大量人家子弟在曲阿犯下暴行,被駙馬毫不客氣的發配江北紛亂之地。
緊接著又是許多人家罔顧舊誼,對本就處境堪憂的丹陽張氏落井下石,險些將張闓陷死。原本一個鄉中領袖之家就這麼被群起推倒,剩下各家也是各自謀算,彼此已經沒有多少鄉誼可言。
如此重損,已經是傷了元氣。因為沒有亮眼的事功,各家也很難求取到什麼顯重的勢位,想要緩過氣來,唯有在鄉資實利上入手。比如眼下都中混亂的物價,便有大量人家參與了買賣牟利,以期能快速補血。
而修葺建康城,其實也是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