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上午,沈哲子都在輾轉各處尋人為興男公主診治。小女郎骨架尚稚嫩,驟然摔倒在堅硬的甲板上,問題真是可大可小。不過隨著公主漸漸的好過來,已經能跟沈哲子有說有笑,再不哭喪著臉說什麼胳膊斷了,顯然應是沒有大礙。
“舟船顛簸不平穩,又非實地,有了今次教訓,以後你還敢不敢在船上那麼歡脫!”
鬆一口氣的同時,沈哲子又忍不住訓斥公主幾句。
今次公主倒是安分,罕見的沒有反駁,只是捧著兀自有些紅腫的胳膊,瞪大眼看著沈哲子,竟有幾分乖巧柔弱。這讓沈哲子接下來的話反而不好再說出口,把公主往車廂內推一推,又說道:“既然已經無事,先休息片刻,稍後再帶你去舟市遊玩。”
“你還準我出去玩?”
公主聽到這話,眼眸頓時亮起來,不復先前柔弱可憐的樣子,已是笑靨如花:“沈哲子,我覺得你比以前更好!”
沈哲子聽到公主這馬屁,
當即便笑起來:“我自然從外到內都是好的,只是你這小女郎眼量太淺,以後總會發現我究竟有多好。”他對這小女郎確實不乏寵溺,大概也是存了一點補償的心思,能夠滿足的那就儘量滿足。難得來一次餘杭舟市這麼繁華的地方,若因意外而不盡興,不免有些遺憾。
只是在此之前,他還要教訓一下那個濟南林氏。
牛車緩緩行回沈家在舟市中的邸舍,這邸舍原本也是嚴家產業,修築的頗為宏大,鋪面幾乎佔了一半的長街。此時鋪面門前已經停滿了餘杭各家的車駕,早先沈哲子急於帶公主就醫,各家到此後只是詢問此間良醫所在,然後便匆匆離開。
沈哲子下了車,讓公主先往後方去休息,自己則走向自邸舍內迎出來的各家族人。劉長行在最前方,說道:“郎君,那濟南林氏於此三所邸舍、舟船十餘,還有兩百餘人丁,無一走脫!”
沈哲子點點頭,行入邸舍正待要與各家人入房詳談,忽有門子奉上幾份名帖,說道:“門前有數戶人家想求見郎君,言道林氏之事請郎君能……”
沈哲子擺擺手打斷門子的話,將那名帖拿過來盡數揉成一團拋在地上,說道:“就這麼給他們送回去,告訴他們,林家得罪了我,誰家敢再為其出頭,休怪我家不講以往或有的情誼!”
門子領命而去,周遭餘杭這些人家看到此幕,眸子都是微微一縮,包括那趕來不久的市監虞歷也都緘默不語。這位郎君是動了真怒,早先在烏程連虞潭這種吳中大名士都敢面忤言非,遑論區區一個邊地豪族子弟!
吩咐過門子之後,沈哲子臉上才微露笑意,對眾人環揖一週,說道:“今次多賴諸位相助,否則我家一時還不能將這林氏擒下。”
眾人乾笑一聲,旋即便表態道:“我等吳中人家,自是榮辱一體。那林氏居然敢於吳中庭門之內冒犯哲子郎君,也真是自取其咎。在我吳中鄉土內,豈容邊地傖門張狂!”哪怕沒有舟市包稅那一件事,沈充嫡子又是國朝駙馬行至舟市居然被人衝撞阻攔,他們這些人家也絕不敢坐視不理。
沈哲子微笑著頷首,請眾人一同入房,坐定後便開始思忖該如何處置這個濟南林氏。這戶人家,早先他確是聞所未聞,但隨著各家介紹林氏的情況,腦海中漸漸有了一些印象。
濟南林氏無論在南在北俱非望族,因其家南遷入閩而世守閩地晉安郡。這個林家的家主林祿,乃是元帝百六掾之一,歷經五帝,死後被封為晉安郡王,乃是國朝罕見的殊榮,後世更被譽為“東晉名藩”“開閩世胄”。
這些內容,乃是沈哲子前世旅行至閩省由導遊那裡聽來,早已經模糊幾近淡忘,但又因這林家得罪了自己,記憶又漸漸變得鮮活起來。
若不知這林家家世還好,想起這些之後,沈哲子便決定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