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民間的歡欣鼓舞,臺城對於淮南再次取得重大勝利的事情反應則就要平淡得多。當然這並不意味著臺輔諸公們對此就漠不關心,事實上臺城對於淮南一直保持著高度的關注,而且所知較之民間要翔實得多。甚至於當淮南軍在渦口發動決戰那一夜,不乏臺輔重臣也是心情忐忑,夙夜難眠,一直在焦慮的等候著這一戰的結果。
臺城雖然沒有直接派駐使者,但無論是在梁郡,還是在更加前線的淮南,都有各種形式的耳目存在,一俟得到此戰的真實戰報,便就加急接力的送過江來。清晨時分淮南軍鎖定了勝局,幾乎到了傍晚,臺城內便得到了訊息。而入夜之後,更加翔實的戰報便傳遞回來,臺城內大凡應該知道的,便已經盡數知曉了。而城內民眾們,則是到了第二天清晨坊市開市時才得知此事。
淮南軍擊敗十數萬奴軍,取得此戰最終勝利!
大多臺臣密室之中得知此訊,一時間情緒也都出現極大波動。尤其類似王導、劉超等親眼見證晉祚之衰頹,親身經歷倉皇南渡之人,更是已經忍不住喜極而泣!
這些身具高位的臺輔重臣們,對於此戰意義之大,認識當然要遠比尋常小民深刻得多。往小了說,此一戰宣告了今次南北傾國之戰江東的勝利。往大了說,經此一戰,將直接奠定日後南強北弱的大形勢,中原故國收復有望!
但是由於尚未有正式的戰報函文遞入臺中,所以就算臺臣們已經知道此事,也不能像尋常小民一般樂而忘形,放浪形骸,各自以比較內斂的方式來抒發著心內的激動之情。
比如丞相王導,幾是夙夜無眠,一整夜都在臨案疾書。清晨時分當丞相府屬官入室打理起居時,只見滿地的墨帖紙片厚厚堆疊,最起碼有百數份,所寫多為駙馬沈侯傳頌於外的一些壯聲詩賦。而王丞相則兩眼血絲密佈,衣衫前墨跡斑斑兀自不覺,難得流露出幾分尋常難見的輕躁。
至於尚書令溫嶠,則幾乎唸誦了整夜的詩篇,尤其是已故劉司空劉琨,何意百鍊鋼,化為繞指柔。動情之處,不乏哽咽,聞者無不暗覺酸楚。
最引人注意的,還要屬光祿大夫劉超,其人向來恪守禮法,嚴於律己,少有失態。可是昨夜居然在署內飲酒以致宿醉,直接錯過了第二天的早朝晨議。
餘者中書、僕射、太常、侍中等等,晨議之時精神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萎靡,可以想見昨夜必然是一個不眠之夜,以至於到了第二天,全都打不起精神來。
不過在第二天晨議的時候,由於尚無正式的信報抵都,所以與會之公卿官長們,雖然各自俱已心知,但也都極有默契的沒論及此事。誠然此勝可喜,但既然他們身具臺省高位,除了私情振奮之外,也不得不考慮的更加長遠,該要怎樣迎接這一場大勝,以及接下來局勢又會因此做出怎樣的調整。
如此一場大勝,本身消化已經不易,一時間包括王丞相在內,都還沒有能夠將思緒梳理清晰,從而確定能夠基於此勝而有怎樣的進望。甚至於就連沈恪這種沈家嫡系族人,短時間內都不能確定這件功事究竟能給他家帶來怎樣驚人的助益。各自俱都不乏混沌,所以乾脆保持默契暫且不談。
但如此大一件事情,即便是不提,也絕難當作還未發生。尤其是當議事半途的時候,郡府匆匆來報言道城中民眾歡欣鼓舞近乎忘形,擔心會因此而發生什麼意外和騷亂,因而入臺請示該要如何應對。
其實也不需要郡府來報,都下民眾們雷鳴一般的歡呼聲早已經傳入了臺城內,可以想象出如今都下各處是怎樣一副萬眾歡騰的場面。
於是護軍府虞潭在議事中途便退場,歸署召集各個宿衛將軍,調遣宿衛入城,防守各處關鍵所在。尤其是位於烏衣巷的丹陽公主府,務必要保證不被那些樂而忘形的民眾們騷擾過甚,以免好事變成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