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鼓之後,不出即殺!”
面對著裡許外坐落在河灣處並不太高的營門,沈哲子決然下令,繼而軍陣中便響起了高亢的鼓聲。
同時左右軍陣也開始進行調整,前排甲士刀盾並持,快速向令旗中央靠攏,擺出數個銳陣衝鋒陣型。後排弓手調絃整箭,徐徐換陣,伴隨著洪亮的鼓聲節奏,緩緩向前推進。
陣中戰車槍弩俱置,在刀盾甲士的環衛下,涉過了河灣,在陣前擺出了一個個的陣垛。步卒列陣兩側,不疾不徐的將雲梯架設起來。只待鼓聲一停,甲士們便要以此為基點漫過戰線,向前衝鋒!
一路往北行來,沈哲子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擺出必攻之勢,目標無一例外都是散落在這片土地上僥倖存活下來的塢壁。有時候他也真的感慨人命之頑強,明明這一片土地飽經戰火摧殘,人煙幾絕,但當大軍過境之後不久,每每又有新的人氣冒出來。
最開始面對這些塢壁,他還是心存善意,這是一群百劫餘生之眾,他們也有生存的權力。只要不是塢壁建築在沿途兵道附近,他也不願去打擾這些人的平靜生活。然則當前軍行過之後,後軍輜重營卻屢屢傳來遭受襲擊的訊息,他便明白這一份婦人之仁是真的不合時宜。
誠然這些塢壁餘眾也有生存的權力,但恰恰是為了生存,他們便伺機於大軍近畔,等待時機哄搶資用。而且即便是受軍勢逼迫而舉旗歸順,待到大軍離開後便即刻反目,閉門不出還是好的,更惡劣是假借友軍之名來哄搶物資。
於是沈哲子眼下也無謂教人以善惡道義,只示人以強權,沿途所過凡有據點,俱都予以拔除,一個不留!
隨著豫州軍這裡擺開衝陣,營寨內已是人頭攢動,張望於外。雖然隔得太遠看不清楚那些的面容,也聽不到他們在叫嚷什麼,但沈哲子猜測大概是嚎哭叫饒吧。以往他對此或還會有心軟,但現在已經學會不為所動。與其給這些人一個閉門自守,天下太平的假象,不如讓他們直面現實,身在一場劫數之中,何人能夠倖免於外?
二鼓將落,營寨內終於有了反應,寨門被徐徐推開,一群民眾畏畏縮縮向外行來,很明顯前方是一群白髮蒼蒼的蹣跚老人。這些塢壁似乎是有這樣一個約定俗成的傳統,但凡出降,必定是老人當先,丁壯鎮後。
那些老人們惶恐顫抖向外行來,似乎是因為鼓聲沒有停頓,衝陣也沒有散開,腳步略有遲疑,前行片刻但又停頓片刻,過了好一會兒才徹底離開了營門,距離刀盾兵還有十數丈的時候,那催命的鼓聲終於停了下來。隨著鼓聲停頓,不乏人已經虛弱的站立不穩,癱臥在地。
豫州軍們面對這一場面已經不陌生,前陣散開,戰車後撤,繼而便是遊騎奔出,繞著這些丁口們盤桓數週,有條不紊的將人員分隔開。至於那些鎮後的丁口們,也都被逼到了寨牆下,面牆而立,不敢回頭。
原本劍拔弩張的軍容稍有收斂,接下來便是後營步卒上前,抬著兩大筐的竹籌上前,喝令這些丁口以戶為單位排隊領籌,編入籍冊,而後押赴後路沿水道安置。
步卒們衝入營寨,開始有條不紊的拆除,這一座營寨規模不小,聚眾幾百戶。當看到昔日賴以存身的家園被一點點拆除,轟然倒塌於塵埃中,不乏人已經掩面悲慼嚎哭起來。然而身處甲士刀兵環繞之中,終究不敢放肆。
“晉祚大昌,憑籌授田!”
負責引領這些民戶的兵眾們不斷叫喊著這樣的口號,也不管那些人聽得懂聽不懂,只是將人驅趕到河灣附近,排隊上船載運往後。而在這河灣之畔,三戶抽一丁,近百名丁壯被抽取出來,引入後鎮役營。
這一座營寨人員雖然不少,家當卻是可憐,抄取出的糧食不過幾十斛,且多短收的豆菽雜糧,稻米絕少。可見就算不被攻破,這一點糧儲也絕對熬不到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