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率,以其淺見薄識面忤虞公。我教子無方,使其不習恭順之義,自恃思捷,多逆長者之教,實在慚愧。”
話一講出口,坐在另一側的虞仡頓時怒形於色:“童子劣行,豈獨逆教……”
“住口!”
虞潭手拍案几,喝止兒子,旋即再望向沈充,神情不復淡然:“老夫已是耳順之年,善言惡語,何不可聞?賢長未必無缺,愚夫偶有一得。令郎師出名門,才彰氣盛,確令老夫汗顏。往年國運艱難,雖老邁之軀,不能安於室,勉力而為。如今賢能擔國之計,俊逸卓然而起。老夫自當倚杖歸鄉,以避賢路,欣望盛世將至,使君又何出此言?”
虞潭這一番話,看似樂天知命,實則如鯁在喉,頗多激憤,陳情自剖之外,又暗諷國任非人,看來已是抑鬱良久,以至於不吐不快。
往年我不辭老邁,匡扶社稷,舉義討逆,如今賢者隱退,謀逆者反居高位,簡直豈有此理!我就安坐家中,看這世道怎麼大亂!
沈充聽完這番話,先是沉吟少許,然後才一指沈哲子:“虞公國之所仰大才,凡人得親近,皆要傾心受教,相約壯舉。如今我有幸與虞公對面而坐,反見疏離,難求一言之教,非你逞才,何至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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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預先排演的節奏,沈哲子下巴一揚,狀似不服:“既為皎皎明珠,本就該懸於明堂,光照時人,豈童子一言而晦之!老叟自賤,甘於蒙塵,自廢其才,與我何干!”
“放肆!”
沈充聽到這不遜之語,狀更惱怒,揮起手臂要掌擊沈哲子,但終究還是捨不得,揮落的手掌向下一滑,將案上茶盞掃出數丈之外!
“逆子,還敢猖獗!今次若不能得虞公寬宥,我鄉土託誰?”
沈充一臉憤怒狀,怒喝道:“來人!給我將這逆子拖下去,扒衣縛荊,逐出庭外北面謝罪!”
沈哲子卻仍據理力爭,不肯低頭:“此公春秋雖長,不能容人,豈可將我桑梓父老託於其手!兒雖不肖,不敢忤父,縛荊則可,無罪可認!”
說罷,便氣呼呼走出房門,旋即便被自家部曲一擁而上要帶下去。
虞家父子看這父子兩人在自家門廳之內鬧得歡騰,皆有目瞪口呆之狀。眼見沈哲子被擒拿下去,似乎要來真的,虞潭連忙起身說道:“且慢!使君意欲如何不妨直言,令郎才具天生,我亦嘉之,絕無怪咎之念!”
說實話,看到沈家父子爭執幾近反目,他心內確實頗感快意。
但若這少年真被扒衣縛荊跪於自家門前受辱,那麼針對他已經漸漸平息的物議將再次喧囂塵上,屆時要面對的將不僅僅只是非議那麼簡單,甚至可能會出現實質性打擊。畢竟沈哲子也非籍籍無名之輩,尤其作為紀瞻唯一弟子,已是吳人內定的後起之秀。
除此之外,更令他好奇的則是這父子二人所爭執的內容,似乎與自己頗有瓜葛。
聽到虞潭這般表態,沈充才示意部下放開兒子。擺出這番姿態,除了示好之外,亦有考驗虞潭之意,若虞潭始終不發言勸阻,剩下的也不必再談,從此後勢不兩立,你死我活!
沈哲子得以返回廳中,似乎仍是忿怨難平,坐在那裡不發一言。
虞潭心中一動,笑語道:“沈家小郎為何如此忿怨老夫?過往或有舊隙,但若仔細衡量,老夫亦算是助你揚名。舊怨不敘,即論年齒,老夫亦身披甲子,緣何不得禮待?”
“豎子,虞公未以舊隙罪你,你自己不能自持,還要任性壞我家聲?”
聽老爹這麼大言不慚家聲云云,沈哲子心內不禁暗笑,在他之前,沈家居然還有家聲?
但表面上還是有些氣虛,流露些許少年人好面子的倔強,只是起身對虞潭深揖為禮,卻不肯開口。
有些尷尬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