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頗有微辭。如過往數年在與晉國商貿過程中獲利不菲的慕容評等族人們,更是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質疑慕容皝的選擇。
另有如慕容疆、慕容制等人,因為其父慕容運目下還在南國洛陽行臺為質,則更加不滿於慕容皝這種罔顧其父生死安危的投機行為,甚至主動引出屬於他們的部眾前往保護被慕容皝軟禁拘押起來的南國使者溫放之一行。
所以眼下的慕容部,雖然看起來聲勢煊赫一時,但其實部族內部氣氛也是微妙到了極點。
“族中這些庸類,質疑於我,卻不知他們這樣的想法,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根本就認不清楚我族憑何立足此世!”
慕容皝表面上對族人們種種反對異聲並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一副包容相忍的大度姿態,但在私下裡,也難免向親近者如他的兒子慕容儁稍作心跡吐露:“我族生於遼邊苦鄉,本非中國故人,中國何人為主,又與我族有什麼關係?唯中國崩亂,邊胡才有可趁之機。若是承平盛世,縱有雄心壯志,也只能苦苦按捺。”
,!
“況南蠻吳賊,慳吝忌士,區區虛名尚且不肯輕舍,殊無雄大之主包容姿態。中國無人,小賊鵲起,薄位辱我,更以陰謀掣肘陰助家賊,使我族長久撕裂至今,痛失十年珍貴歲月,此等驕忌狂妄之流,我豈能久伏其下!”
講到這裡,慕容皝臉上已經流露出明顯的恨色。他對南國沈大將軍的怨恨,自是由來已久,還不僅僅只是言語中所講述的這些理由,更有一種既羨慕而又充滿了蔑視的複雜情緒。
他從不覺得那個譽滿中國的沈大將軍於才力有什麼可誇之處,無非陰謀耍詐、巧趁大勢,全憑僥倖的因人成事罷了。
別的不說,單單舊年羯國南征一役,如果不是恰好趕上羯國先主石勒身死,這個南蠻貉子說不定早被羯國獵殺淮上,更無其後種種的際遇加身。而拋開那些大勢巧妙的僥倖,這個小貉子又有什麼真正豐功偉績可誇?
慕容皝自有雄心難遏,也曾心中暗想,若是易地而處,他能擁有對方所擁有的種種人勢配合,自有千百種方法收拾河山,稱雄天下,更不會時至今日還容羯主石虎苟延殘喘。歸根到底,南貉終究欠於大氣,更不具備那種開創雄主的英姿。
別的不說,過往這數年,他們慕容部雖然在遼東被羯國打壓而苦苦支撐,但也極大的將羯國精力牽制於北。若無他們慕容部的牽制,南貉也難從容收復關中境域。
但就算是如此,他累請封授,希望能夠稍借聲勢統合遼邊勢力,以給羯國造成更大的牽制,可是那個南貉居然全無回應!些許名位不肯輕舍,追其心意,無非恐於旁人奪其風光,這樣格局狹小量窄之人,能寄望旁人全力助他成就大事?
老實說,此前得悉南國碻磝重鎮失守,慕容皝心中真是充滿快意,樂見這南貉苦果自食。而之後戰況逆轉,在慕容皝看來也並不能說明那貉子有什麼值得稱誇,只能說石氏更加不堪而已。
中國大勢,居然操持於南北這些庸劣不堪之人手中,反而他這個真正有雄才大略之人,卻困於勢力不得不處遠旁觀,這個世道真是太無公平可言!
當然,若僅僅只是出於對沈維週一人的惡感,也不足以促使慕容皝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正如他此前所言,中國之主何人,對於他們這些尚無實力角逐天下的邊胡而言,根本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羯主石虎此前還痛擊遼東,而那南貉沈維周則更是早在數年之前便陰助家賊慕容仁,致使他們慕容部長久的陷入分裂之中。在這些中國勢大之主看來,他們慕容部不過僅僅只是邊荒之中一個可以任意揉捏宰殺的羔羊而已,無論之後勝出者何人,都不會有他的好果子吃。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拘泥投羯又或投晉,何方予我利大,我自從於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