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誰?
這些人際關係的複雜性,透過沈哲子自己的交際就可以表現出來。
午後,庾氏庾懌、庾條兄弟二人聯袂到來,沈哲子親自接待,傾談良久。庾家這幾兄弟,庾亮強逼沈哲子入臺城覲見皇帝,雖然是有驚無險,但殺己之心卻昭然,沈哲子絕不會與其善罷甘休!
但庾懌與老爹沈充在仕途上還有相互扶持的空間和餘地,而庾條更是沈哲子著重培養的頭號業務員。沈哲子對庾亮的觀感之惡,並不波及與這兩兄弟的來往交際。日後庾氏興旺,這兩人也是沈家能借其勢的主要途徑。
相對於沈家本宗來往的故舊,沈哲子個人的人脈格調顯得要高一些,其中絕大多數都是來自於紀瞻。江東高門的吳郡顧陸人家,丹陽紀氏、張氏,雖然來得未必是主要門面族人,但也足以表示對沈哲子的重視。
其餘還有庾條招攬的一群僑門子弟,這些都是日後推廣隱爵隱俸的業務骨幹。雖然感覺與一個垂髫少年座而論交有些怪異,但因為庾條對沈哲子的推崇,也不敢流露出對南人慣有的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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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賓客到場,便不願與原本的客人同處一席。而有了他們在場,原本的賓客也都變得拘束不自在。沈家索性另闢席面,分別安置接待。
士庶不同流,門第不同者彼此都無往來,真是在方方面面都得到了貫徹和體現。如今這個局面,往上追溯的話甚至可以說萌發於西漢後期,生長貫徹整個東漢三國,至於如今,已是根深蒂固,並非朝夕之間可以扭轉。
沈哲子自認沒有宇宙大將軍侯景那麼豪邁的氣勢,高舉屠刀將所謂王謝高門殺個乾乾淨淨。如此世風之下,想要成事,難免苟且。
賀宴一直持續了兩天多,才總算是告一段落。這還是因為另一戶士族娶親之喜,賓客們轉移陣地,沈哲子才落得清淨。
對於那些有官身計程車族成員連軸轉的宴飲雅集,沈哲子縱有不滿,也不好面斥其非。這一時代,官員休沐大體還遵循漢制,但執行的卻不嚴謹。尤其輪休制,門第高、家世興旺者不要說每天在官署住宿,甚至旬日不去辦公都司空見慣。
諸如後世南朝琅琊王僧達,性喜遊獵,一年大半時間都不在官署中,辦公不過是遊獵之餘的消遣。可是待其失勢時,告病請假後站在建康城橋頭看人在河中鬥鴨,就遭到參奏彈劾。
更有甚者,南朝一官耽於山水之樂,屢得遷官不見其人,到最後甚至不知其所任官署何在。野史記載或許不足為信,但時下為官者不任其事,風氣可見一斑。
結束賀宴後,沈哲子又回到紀府,趁紀瞻精神尚好時,與其講述一番御前應答的細節。
紀瞻能夠聽出皇帝言辭中對沈家的示好和拉攏,這對吳士而言是一個好現象,因此心情便有幾分暢快,叮囑沈哲子道:“忠義大節,立身之本。要銘記於心,以此自律。”
沈哲子嘴上答應著,卻不忍打擊紀瞻。皇帝想要拉攏南士制衡僑門的意圖是很明顯的,可惜命不長久,臨終還下詔要朝廷任用南士中賢明者,但又怎麼會得到貫徹。終東晉一朝,始終是重僑門、輕南士的政治格局。
或許是迴光返照,往後幾日,紀瞻精神好轉許多,能夠勉強待客。一干故舊親屬紛紛上門拜訪,也算是告別。每當待客時,紀瞻都讓沈哲子侍立在側。
沈哲子明白,老人家這是用人生最後一點光輝,再扶植自己一程,將一生積攢的人脈、聲望和政治遺產,轉交到自己手中來。至於沈哲子最終能夠繼承多少,還要看他自己的努力。
中秋過後,年過古稀的紀瞻,終於油盡燈枯,於家中與世長辭。
紀家自是滿門悲痛,尤其紀友這個未及弱冠卻至親全無的少年,更是痛哭流涕幾近昏厥。沈哲子心中也異常悲痛,這位老人家纏綿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