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中午休一個時辰,倒也充裕從容。沈阿秀與郗嘉賓緩步而行,途中遇到相識同窗,彼此寒暄打聲招呼。
原本馨士館與工程院壁壘分明,同樣各自對對方都有幾分輕視。不過之後蒙學的興設,學舍恰好坐落在館院之間,便打通了二者之間的聯絡。
馨士館主修詩書經義,工程院則是農工百業。原本在主流意識中,馨士館是要遠遠高於工程院。
但世風總是在潛移默化的發揮著作用,隨著行臺越發壯大,許多功勳、豪武、商賈人家也漸漸成為世道中一股強大力量。這些如果說有一個共通點,大抵就是底蘊不深,子弟教養很難追得上那些傳承悠久的世族舊門。
舊年中朝及至江東中興,琅琊王氏這種世族中的後發者憑著對玄學清談推崇實現彎道超車,超過那些經義舊門的普世影響力。當下世道新貴們自然也有這種需求,而他們選擇的便是工程院物理說。
在這種需求的推動下,又有一位前賢重新煥發光芒,那就是屈原。屈原《天問》被抬出來,便不乏人叫板,經義之中可有這種解釋?而物理之學洞達真意,那是能夠包容宇宙的大學問,言及究處,盡答天問不在話下!
又有會稽虞喜這樣的天文、星象家加入工程院,奉行臺所命複製渾天儀、重修曆書,更讓工程院的學術地位得於大大提高,於人日常觀念中與馨士館併為高峰。
這兩人正行走間,突然後方傳來了一個破鑼一般的吼叫聲:“郗嘉賓,不要走……”
聽到這喊聲,阿秀剛待要回頭,郗超卻突然抓住他手腕低聲道:“速行、速行,不要回望……”
然而說話間,一道狂風已經自身後卷至兩人身前,一個已經生的頗為高大威猛的少年站在他們面前,他抹一把額頭汗水,對阿秀點頭道:“阿秀,你好啊!”
不待阿秀說話,少年又轉望向郗超,嘿嘿笑道:“表弟,我方才舍中尋你便沒找到,一路追出喊了好多聲、你也不應我一聲。”
郗超臉色已經有些不自然,但還是強擠出一絲笑容:“原來是表兄,我同阿秀走論課業,真的沒聽見你的喊聲,是不是,阿秀?”
阿秀微笑著點點頭,轉又問道:“庾四,你這麼著急尋嘉賓做什麼?”
少年名為庾輯之,庾曼之的次子,同輩行四,也在蒙學受教,只是學舍卻已經排到了丁字,且不與阿秀他們同年,再有一年便要結束蒙業擇館院入學了。
因有阿秀在場,庾輯之那張大臉上罕見的流露出幾絲羞赧,望著郗超笑道:“表弟,借你學章……”
他話還沒講完,郗超已經抬臂連連擺手道:“沒有了,真的沒有了!午中用食,還是阿秀邀我。”
聽到郗超拒絕得這麼幹脆,庾輯之臉上也有幾絲掛不住,他扯下腰際玉佩拍入郗超手中,皺眉道:“再借我千錢。我家阿爺常說,舅父家資豐盈,子輩若乏用度,直往求告,我是尋不到舅父,才來尋你!”
郗超聽到這話,眼淚都要流下來,你尋不到,難道我就能尋到?
憑心而論,庾輯之塞入他手中這玉佩,價值要遠超千錢,在外售賣萬錢都可。但問題是,郗超也不缺這個,入學以來,類似抵押物他已經收了庾輯之不下半箱子,缺的不是珍物,是學賬上的錢數啊!
見郗超只是低頭不語,庾輯之也是悻悻,聽到阿秀請客,他心中倒是不乏一動,只是他年紀大了許多,與阿秀也只是認識罷了,怎麼好意思開這個口。
“庾四,沈二問你怎麼還不至?”
旁側一人跑來喝問,庾輯之沒好氣道:“老子沒錢!”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聽到事涉沈勳,阿秀便開口問道。
另一人認出阿秀之後,不敢怠慢,回答道:“舍裡同窗操行